夜色漸深,小院的書房內只點了一盞古樸的油燈,昏黃的光暈將三人的身影投在墻壁上,拉得悠長。
白日里為黑瞎子治療消耗不小,沈野的臉色在燈光下顯得有些蒼白,但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,如同淬了寒星的深潭。
他放下手中一卷剛翻閱完的、記錄著某些隱秘的古老札記,目光掃過坐在對面的張起靈和靠在門框上把玩著匕首的黑瞎子。
“有些事,該讓你們知道了。”沈野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,帶著一種冰冷的質感,“關于九門,關于無三省,也關于你,張起靈。”
張起靈抬眸,靜待下文。黑瞎子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,墨鏡后的目光投了過來。
“九門,尤其是無三省背后代表的勢力,他們有一個龐大的計劃。”沈野的語調平緩,卻字字如刀。
“他們深知你身負天授,會周期性失憶。他們利用這一點,一次次在你記憶空白時接近你,用所謂的‘友情’、‘責任’甚至是無邪那份被刻意培養出來的‘天真’與‘執著’,將你牢牢綁定在他們的戰車上。”
他頓了頓,眼中譏諷之意更濃:“他們知道很多關于你過去的信息,知道你的能力,知道你的弱點,知道某些特定地點或物品會觸發你的記憶碎片。但他們從未想過真正幫你找回記憶,擺脫宿命。他們只需要一個足夠強大、聽話、并且會在‘適當時候失憶’的‘張起靈’,為他們探路,為他們解決麻煩,為他們所謂的‘終極目標’沖鋒陷陣,甚至犧牲。無邪,就是他們精心挑選出來,用來軟化你、綁定你的最重要的一環。”
書房內一片死寂,只有燈花偶爾爆開的輕微噼啪聲。
張起靈放在膝蓋上的手,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。雖然他早已習慣被利用,但如此清晰、赤裸地聽到整個計劃的脈絡,尤其是涉及到無邪那份他曾以為至少有一部分真實的情誼,他眼中那萬年不化的冰層下,終究還是泛起了一絲極難察覺的漣漪?
黑瞎子猛地站直了身體,握著匕首的手背青筋凸起。他聲音低沉,帶著壓抑的怒火:“他媽的!這幫道貌岸然的家伙!我就知道沒那么簡單!”
他看向張起靈,語氣復雜,“啞巴,你還記不記得格爾木那座療養院?他們把你關在那里二十年!像對待實驗品一樣研究你!抽取你的血,測試你的能力,記錄你的生理數據!”
張起靈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。格爾木……療養院……一些破碎的、充滿消毒水味道和冰冷儀器的畫面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逝,帶來一陣生理性的厭惡與寒意。他沉默著,沒有回應,但周身的氣息更加冷冽。
沈野將兩人的反應盡收眼底,他站起身,走到窗邊,望著庭院中沉靜的夜色,聲音斬釘截鐵,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:
“他們欠你的。九門,無三省,所有算計你、利用你、將你視為工具的人,都欠你張起靈的!這筆債,必須討回來!連本帶利!”
黑瞎子聞,眼中閃過一絲狠厲與快意,他用力點頭,幾乎是咬牙切齒:“沒錯!必須討!光是想想他們在啞巴身上做的事,收點利息都是便宜他們了!野子,你說怎么做?黑爺我第一個跟上!”
沈野轉過身,目光落在張起靈身上:“就從現在開始。他們不是喜歡算計嗎?那就讓他們嘗嘗,被強行索取‘利息’的滋味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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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日后,深夜。長沙,霍家盤口,一處隱秘的庫房外。
三道黑影如同鬼魅般融于夜色之中。沈野、張起靈、黑瞎子,皆是一身便于行動的深色衣物。
霍家,老九門之一,以女子當家,消息靈通,底蘊深厚,與無三省關系密切,自然也深度參與了那份針對張起靈的計劃。
沈野神識微動,便感知到庫房外圍幾個不起眼的監控和暗哨。他并指如劍,虛空劃動,幾道微不可見的清光閃過,那些監控如同被無形之手撫平,瞬間失效。而暗處傳來的幾聲悶哼,則宣告了暗哨被黑瞎子無聲無息地解決。
庫房那厚重的、帶有復雜機括鎖的鐵門,在張起靈那雙發丘指下,不過支撐了數息,便“咔噠”一聲輕響,悄然開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