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人沿著來路急速撤離,身后那片被暫時封印的規則海核心,如同蟄伏的巨獸,雖被蒙蔽,卻依舊散發著令人心悸的余威。
懸浮的隕玉光芒不穩定地閃爍著,流淌的銀色符文速度隱約在加快,整個空間都彌漫著一種山雨欲來的壓抑感。
就在他們即將穿過那片由歷代張家意識沉寂而成的“老祖宗區”,重返相對“安全”的外圍區域時,沈野的腳步猛地一頓!他的身體瞬間僵硬,瞳孔驟縮,目光死死地釘在了規則海深處、那片混沌旋渦的某個方位。
在那里,透過翻涌的能量與扭曲的光線,有一段他刻骨銘心的記憶清晰地浮現——
那是一位身著破爛灰色道袍、須發皆白的老者,正是他前世的師父!此刻,師父的身影顯得無比虛幻與狼狽,他正與一頭不斷蠕動、散發著無盡腐朽與混亂氣息的黑色肉塊——正是前世導致他們師徒殞命的“混沌”邪物——激烈搏殺!
師父的道袍已被撕扯得破爛不堪,身上血跡斑斑,嘴角溢著的血液,每一次與混沌的對撞,他的身影就黯淡一分,仿佛風中殘燭,卻依舊死死擋在混沌之前,不讓其逾越雷池半步。
一幕幕被深埋的記憶如同決堤洪水,沖垮了沈野的心防。
他想起自己年少時,秉持“能救便救”的信念,卻不知人心險惡,救下的人中不乏后來作惡多端之輩。他一度困惑,為何這些惡業產生的因果報應并未降臨己身……直到后來他才明白,是師父,一直默默在他身后,替他扛下了那些本該由他承受的反噬與業力!
即便后來他醒悟,救人亦需明辨,開始親手了結那些救后又作惡之徒,但師父為他背負的,早已堆積如山……
他一直認為,師父最終力竭戰死,被混沌吞噬,根源在于自己昔年的“眼盲心瞎”,亂施慈悲,讓師父承擔了太多本不該有的因果業報,削弱了師父的力量!無盡的愧疚與自責如同毒蛇,在這一刻狠狠噬咬著他的心臟。
“師父……!”沈野喉嚨里發出一聲壓抑的、帶著血絲的嘶啞低吼,幾乎是不由自主地,向著那幻影的方向猛地踏出一步,周身道力不受控制地開始躁動,眼中是幾乎要溢出的痛楚與瘋狂,竟是要不顧一切地沖回去!
“野子!”
“阿野!”
兩聲急促的呼喚幾乎同時響起!一只手猛地從旁邊伸來,死死抓住了沈野的手臂,力道之大,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,是張起靈!另一只手掌也重重拍在他的肩頭,帶著驚醒的意味,是黑瞎子!
“你干什么?!”黑瞎子聲音帶著罕見的緊張,墨鏡后的目光銳利地掃向沈野剛才凝視的方向,那里除了翻涌的混沌,空無一物,“你瘋了?剛說完此地危險,不宜久留,你要干什么去!”
張起靈沒有說話,只是緊緊攥著沈野的手臂,那雙深邃的眸子里清晰地映出沈野此刻恍惚的神情,帶著不容他前行的堅決。
手臂和肩頭傳來的力道與溫度,如同冷水潑面,瞬間將沈野從那詭異的召喚中驚醒。他猛地回神,再次定睛望去,規則海深處哪還有師父的身影?只剩下那片永恒的、吞噬一切的混沌。
剛才的一切,仿佛只是心神消耗過度下產生的幻覺,或是這“終極”意識集合體不甘被封印,針對他內心執念所進行的最后一次隱秘反擊?
是了……師父……早已不在了。為了他……
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和悲傷席卷而來,讓他幾乎站立不穩。
恍惚間,一聲極輕極淡的嘆息,在他耳邊幽幽響起,帶著熟悉的包容與期許,帶著慈和與釋然韻味,仿佛穿越了萬古時空,直接響徹在他的靈魂深處,撫平了他所有的焦躁與痛悔:
“癡兒……做你想做之事,行你應行之道。記住你曾對為師說過的話——‘能救便救,該殺則殺,但求問心無愧’。你沒錯,別怕……往前看。若見能救之人,能救之事,便……救了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