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向導扎西的帶領下,隊伍終于在天色徹底暗沉前,找到了一處相對干燥、視野也較為開闊的高地扎營。
眾人早已筋疲力盡,迅速分工合作,支帳篷、收集干燥柴火、設置簡易警戒線。
篝火很快升騰起來,跳動的火焰驅散了些許雨林的潮濕和陰冷,也給驚魂未定的人們帶來了一絲虛幻的安全感。
空氣中彌漫著柴火燃燒的噼啪聲、驅蟲煙的味道以及眾人壓抑的喘息和低語。
篝火的光芒在張起靈沉靜的側臉上跳躍,他正用一根樹枝,在地上勾勒著某種復雜而古老的紋路,似乎在與記憶中關于西王母宮的線索進行核對。
沈野坐在他不遠處,閉目調息,周身氣息與這雨林的嘈雜格格不入,自成一方天地。黑瞎子和謝雨辰則在檢查裝備,低聲交流著什么。
無邪坐在離火堆稍遠的一塊石頭上,看著跳躍的火光,心思卻全然不在取暖上。他的目光,不受控制地一次次飄向火堆對面那個沉默的黑色身影——張起靈。
他想起長白山上,在危險的縫隙里,是這個人一次次將他護在身后;想起在云頂天宮被蚰蜒和人面鳥攻擊時,是這個人毫不猶豫地將他護在身后;想起自己無數次陷入絕境時,回頭總能看到的這抹令人安心的黑色。
那些記憶如同暖流,那種被強大力量庇護的感覺,與此刻被排斥在外的疏離感形成了尖銳的對比。
一種混合著感激、依賴,以及某種……不甘被排除在外的情緒,在他心中發酵。他覺得自己有權利,也有必要去了解,去關心。
猶豫再三,內心的沖動最終還是壓過了理智的提醒和上次被沈野駁斥的陰影。他深吸一口氣,站起身,穿過忙碌的人群,走到了張起靈面前。
張起靈正安靜地坐在那里,用一塊絨布擦拭著黑金古刀,跳躍的火光在他深邃的眼底明明滅滅,看不出任何情緒。
“小哥……”無邪開口,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干澀。
張起靈擦拭的動作未停,只是抬眼看了他一下,算是回應。
這平淡的反應給了無邪一絲勇氣,他一股腦地將憋了許久的問題問了出來,語速因為急切而顯得有些快:
“小哥,上次在云頂天宮,我們暈過去之后,小花把我們帶下來了,那你們呢?……你們三個后來是不是進青銅門了?門后面到底有什么?你們是怎么出來的?”
他頓了頓,觀察著張起靈的表情,見對方依舊沉默,便又迫不及待地追問,語氣里帶上了不易察覺的埋怨和委屈:
“出來以后,你怎么……怎么一直不聯系我?我給你們打電話也打不通,發信息也沒人回。你們去哪兒了?是不是……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煩了……這次來塔木陀,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些什么?我們接下來到底該怎么走?會不會很危險?”
他的問題一個接一個,如同連珠炮,充滿了探究、擔憂,以及一種試圖重新建立連接、確認自身重要性的急切。
在他固有的認知里,他對張起靈的這些追問,是源于“朋友”的關心,是天經地義的。
然而,他這番話在寂靜的營地篝火旁,顯得格外清晰。不少正在忙碌或休息的人都看了過來,潘子停下了正在啃的壓縮餅干,王胖子皺起了眉頭,阿寧也投來了審視的目光。連坐在稍遠處,正與謝雨辰和黑瞎子低聲交談什么的沈野,也停止了說話,平靜地抬眼望來。
張起靈擦拭刀身的動作終于停了下來。他抬起頭,看著無邪,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里,依舊沒有任何情緒,既沒有被打擾的不悅,也沒有準備回答的意思。這種徹底的沉默,比任何語都更讓人感到一種無形的距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