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無邪被這沉默壓得幾乎喘不過氣,準備再開口時,一個平靜卻帶著冰冷質感的聲音,如同利刃般切入了這凝滯的氣氛。
“他有他的理由。”
沈野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箭矢,直射無邪。他沒有提高音量,但每一個字都清晰地敲打在每個人的耳膜上,也敲打在無邪的心上。
“你的追問,看似關心,實則是最大的不信任與不尊重。”沈野的聲音沒有起伏,卻帶著一種剖析真相的殘酷,“你追問青銅門,是質疑他的判斷;你追問不聯系,是懷疑他的立場;你追問前路,是將所有壓力與責任理所當然地推給他,卻從未想過他是否愿意承擔,或者他是否也有無法說的苦衷。”
沈野不知何時已經走了過來,站在無邪身側,目光并未看他,而是落在跳躍的篝火上,但話語卻精準地刺入了無邪心中最不愿被觸及的地方。
“我……我只是擔心他!”無邪梗著脖子,聲音因激動而有些尖銳,試圖維護自己最后的一點尊嚴和那點“關心”的正當性,“我們經歷了那么多,我只是想知道他是否安全!這有什么錯?”
“擔心?”沈野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譏誚,“用追問和索取答案的方式來表達的擔心,更像是一種變相的控制。如果他愿意告訴你,自然會開口。他不說,自有不說的緣由。而你,憑什么認為你有資格,要求他事事向你匯報?”
無邪猛地轉頭,臉瞬間漲紅了,又是他!他梗著脖子,爭辯道:“我沒有讓小哥事事向我匯報!我們……我們是朋友!我問這些有什么錯?”
“朋友?”沈野終于側過頭,看向無邪,眼神淡漠如霜,“朋友會不顧對方的意愿,一再逼迫他回憶或講述可能不愿觸及的過去?朋友會將他所有的沉默和獨自承擔,都視為需要被糾正的‘問題’?你追問青銅門,追問他的行蹤,真的是為了他,還是為了滿足你自己的好奇心,或者……是為了安撫你自己那份無法參與其中而產生的焦慮?”
他的聲音不高,卻字字如錘,敲打在無邪的心上,也敲打在周圍每一個豎起耳朵傾聽的人心上。
“我……”無邪張了張嘴,想要反駁,卻發現沈野的話像一面鏡子,照出了他內心深處連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識到的控制欲和某種自私。
他感覺自己的“關心”被赤裸裸地剝開了外衣,露出了里面不那么光彩的內核,一時語塞,面子徹底掛不住了。
“咳咳,”王胖子見狀,趕緊站起來打圓場,他拍了拍無邪的肩膀,把他往后拉了拉,對著沈野笑道,“那什么,沈道長,天真他也是好心,就是這嘴笨,不會說話。小哥什么樣的人咱都知道,他不想說的,誰也問不出來不是?都累了,少說兩句,歇著,歇著哈。”
他雖然是在打圓場,但語氣和動作,明顯是站在了沈野這一邊,認為無邪此舉確實不妥。
而更讓無邪心涼的是,從頭到尾,張起靈都沒有替他說一句話。甚至在沈野說出那句“最大的不信任與不尊重”時,張起靈擦拭黑金古刀的手指,幾不可查地頓了一下,隨即又恢復了流暢,仿佛是一種無聲的默認。
潘子走了過來,只是無聲地拍了拍無邪的肩膀,并未語。
連阿寧都收回了目光,繼續研究她的地圖,但那微微抿起的唇角,似乎也透露著某種認同。
無邪孤立無援地站在那里,感覺自己像個小丑。他所有的“關心”和“友情”,在沈野冷靜的剖析和張起靈徹底的沉默面前,變得如此蒼白和可笑。一種被團隊邊緣化的冰冷感覺,前所未有的清晰。
他默默地低下頭,不再看任何人,拖著沉重的步子,回到了自己最初坐的那塊石頭上,將自己蜷縮在火光邊緣的陰影里。
篝火依舊在噼啪作響,但營地里的氣氛,已經悄然改變。一種無形的裂痕,在曾經所謂的“鐵三角”之間,清晰可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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