杭州的夏日,濕悶難當,連風都帶著股黏稠勁兒,吹得人心里頭發躁。
無邪坐在書房里,指尖劃過鋪在紅木桌上的老舊地圖,最終落在廣西一個用墨筆細細圈出的地名上——巴乃。
他穿著一件簡單的黑色工裝背心,裸露的臂膀呈現出經受過系統訓練后的緊實線條,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文弱青年的模樣。
從云頂天宮的生死一線,到塔木陀西王母宮的詭譎波瀾,每一次都在他身上刻下烙印,也逼著他不得不變。
痛定思痛,他不再滿足于被命運推著走。他花了大量的時間近乎自虐地鍛煉體能,格斗、耐力、槍械,但凡能接觸到的,他都拼了命去學。
而后更一頭扎進無家那些蒙塵的故紙堆里,試圖從字里行間摳出真相的碎片。
越是深挖,他心頭那股寒意就越重。一個龐大而幽深的計劃輪廓,如同潛藏在水下的冰山,僅僅露出一角,已足以讓他感到窒息。九門,無三省……他們究竟在謀劃什么?而自己,在這個盤根錯節的局里,又扮演著什么角色?
無三省失蹤前留下的線索,絲絲縷縷,最終都指向了這個巴乃的瑤寨。無邪心里跟明鏡似的,他那個慣會故弄玄虛的三叔,絕不會無緣無故引他去那里。巴乃,一定有他必須去做的事,或者必須去取的東西。
無二白倒是輕描淡寫地提過一句,給他請了保鏢,名頭響當當,“南瞎北啞”,外加一個近些年聲名鵲起、手段詭譎的“野瘋子”沈野。
可無邪不傻,他感覺得出來,自從塔木陀之后,張起靈看他的眼神就變了,那里面少了些本能般的回護,多了幾分他看不懂的疏離與審視。
有黑瞎子和沈野那兩個心思難測的人在,所謂的“保護”,恐怕也僅僅是確保他無邪不死而已,至于其他,比如他的意愿,他的探索,甚至他的情感,都不在考量之內。
他不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別人身上。
“呼……”無邪長長吐出一口濁氣,像是要把胸中的滯悶盡數排出。他拿起桌邊的手機,撥通了一個爛熟于心的號碼。
電話那頭幾乎是秒接,傳來一個倍兒精神的聲音:“喂,天真同志!有何指示?是不是又發現哪個斗需要胖爺我這摸金校尉去臨幸一下?”
聽到王胖子那熟悉又聒噪的嗓音,無邪緊繃的嘴角不自覺松弛了一絲。“胖子,收拾東西,來杭州匯合。”
“得令!這回是哪兒?”胖子的聲音透著興奮。
“廣西,巴乃。”
“巴乃?聽著就山清水秀,是個好地方!你放心,刀山火海,胖爺我舍命陪君子!”胖子拍著胸脯保證,聲音洪亮。
掛了電話,無邪眼神重新變得銳利。他走到窗邊,看著樓下院子里無聲忙碌的幾個人。那是他動用無家資源,精心挑選的好手,此行明面上是協助,暗地里,是他給自己留的底牌。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樣,全無防備地把后背交給任何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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幾乎在同一時間,千里之外,一輛改裝過的越野車在崎嶇的山路上顛簸前行。
開車的黑瞎子嘴里叼著煙,哼著不成調的小曲,墨鏡后的目光卻精準地掃過每一個險峻的彎道。
副駕駛上的謝雨辰閉目養神,懷里抱著的龍紋棍隨著車身輕輕晃動,姿態優雅,仿佛不是去探險,而是去參加一場音樂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