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還在發燒,這幾天更的不夠,等我退燒了補上)
瑤寨的清晨,被一層濃得化不開的濕冷霧氣籠罩。昨夜的生死時速與柳暗花明,并未給寨子帶來多少鮮活氣,反而像是抽走了最后一絲暖意,只剩下劫后余生的疲憊與無處不在的隔閡。
無邪幾乎一夜未眠。他獨自坐在云彩家吊腳樓的廊下,看著霧氣如蒼白的手掌,一點點吞噬遠山近樹。
樓內,云彩在藥物作用下沉睡著,胖子守在旁邊,鼾聲倒是響了起來,只是眉頭依舊緊鎖。
而沈野那四人,在天亮前便已悄然離開,不知所蹤,仿佛從未出現過。
只留下一個被拯救的生命和一堆破碎的關系。
無邪站起身,活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,走向胖子守著的房間。推開門,胖子立刻警覺地抬頭,眼里的血絲還未褪去,看到是無邪,那瞬間的警惕化為了更深沉的、令人窒息的平靜。
他沒有說話,只是默默站起身,走到門外,輕輕帶上了門,將空間留給了無邪和依舊昏睡的云彩,也留給了他們兩人。
兩人站在廊下,中間隔著一步的距離,卻仿佛隔著一道天塹。霧氣濡濕了他們的頭發和衣衫,冰冷刺骨。
“胖子……”無邪開口,聲音干澀得厲害,他試圖解釋,試圖挽回,哪怕他自己都知道希望渺茫,“我……”
胖子擺了擺手,打斷了他。他的臉上沒有了昨日的憤怒和激動,只剩下一種近乎哀莫大于心死的平靜。他甚至扯動嘴角,露出了一個極其勉強、甚至算得上溫和的笑容。
“沒事,天真。”胖子的聲音很輕,帶著宿醉未醒般的沙啞,卻又異常清晰,“你是對的。”
無邪愣住了,看著胖子。
“你是為了保護我,為了保護大家,胖爺我心里都清楚。”胖子繼續說道,目光沒有焦點地落在遠處的霧氣里。
“你的選擇,是最安全的,最理智的。胖爺我……怎么能怪你呢?”
每一個字,都像裹著棉布的針,細細密密地扎在無邪心上。沒有指責,沒有怨懟,只有一種徹底的、將他所有的理性和正確都隔絕在外的理解和放棄。
無邪張了張嘴,卻發現所有的解釋和辯解都變得蒼白無力。他能說什么?說我不是冷血?說我只是權衡了利弊?在胖子這近乎“認命”的平靜面前,他那些分析和算計,顯得如此可笑而卑劣。
他看著胖子那仿佛一夜之間被抽走了所有精氣神的側臉,看著他眼底那無法掩飾的疲憊和疏離,一股巨大的、混雜著委屈、不甘、悔恨和迷茫的情緒,猛地沖垮了他一直以來的心理防線。
“是!我是變了!”無邪的聲音陡然拔高,帶著一種破罐子破摔的激動,眼圈瞬間紅了,“我不是以前那個無邪了!那個見個棺材都要嚇得掉眼淚,看誰可憐都想伸手的無邪,早就他媽的死在西王母宮了!死在云頂天宮了!”
他喘著粗氣,像一頭被困住的幼獸,對著唯一還愿意聽他說話,或者說,懶得再計較的人,傾瀉著壓抑已久的痛苦和掙扎:
“我也不想變成這樣!我也不想天天算計來算計去,看誰都像別有用心!可我有什么辦法?!從我被卷進這些事情開始,從我三叔失蹤開始,從我發現自己不過是被引導著去各處尋覓時!到我發現這龐大的計劃圍繞的竟然是所謂的“長生”時!!!我不算計,我不狠心,下一個死的就是我!或者就是我身邊的人!”
他的聲音帶著哭腔,卻又強行壓抑著,顯得扭曲而尖銳:
“你以為我想當個冷血動物嗎?胖子!我不想!可我沒辦法!無家,九門,他們把我推到這條路上,卻什么都沒給我!沒有小哥那樣的身手,沒有沈野那樣的本事,連你這樣的膽魄和經驗,我都沒有!!!他們只教會我一樣東西,就是要想活下去,就得學會‘棄子’!就得學會在必要的時候,犧牲掉不那么重要的部分!”
他指著屋內昏睡的云彩,手指都在顫抖:“在她和我們整個隊伍的安全之間,我選了后者!在你可能會因為救她而遇險,和我們可能因為她而全軍覆沒之間,我選了前者!我是錯了么?!啊?!在那種情況下,換了你是我,你怎么選?!告訴我!”
無邪幾乎是吼出了最后一句,眼淚終于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,混合著冰涼的霧氣,滾落下來。他不是在為自己辯解,他是在向這該死的命運,向那將他塑造成如今這副模樣的無形之手,發出絕望的詰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