胖子靜靜地聽著，沒有反駁，也沒有安慰。直到無邪的情緒稍微平復，只剩下壓抑的抽泣時，他才緩緩轉過頭，看著無邪通紅的眼睛，那眼神里，有憐憫，有理解，但更多的，是一種看清現實后的疲憊。

“天真，”胖子的聲音依舊平靜，卻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終結感，“你說的，胖爺我都懂。這條路是不好走，九門不是東西，把你逼成這樣……胖爺我都明白。”

他頓了頓，深吸了一口冰冷的霧氣，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：

“可是，不同了。”

這五個字，輕飄飄的，卻像最終判決的槌音，重重敲在無邪心上。

“從今往后，”胖子看著他，眼神清晰而堅定，仿佛劃下了一條無形的界限，“你走你的陽關道，我過我的獨木橋。你還是我王胖子認的兄弟，這輩子都是。但要我再像以前那樣，把后背完全交給你，跟你一起往那看不見底的坑里跳，我做不到了。”

他說完，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，又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絲力氣，緩緩靠在了廊柱上，閉上了眼睛。

無邪的哭聲戛然而止。他呆呆地看著胖子，看著他那張寫滿了訣別的臉。所有的委屈、憤怒和不甘，在這一刻，都化為了無邊無際的荒涼和空洞。

他明白了。有些傷口，一旦造成，就再也無法愈合。有些信任，一旦破碎，就再也無法復原。

鐵三角，在他這里，缺了的早已不僅僅是張起靈那份特殊關愛，連胖子這份生死與共的情誼，也終于走到了盡頭。

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，比之前的爭吵更令人窒息。

過了許久，久到霧氣似乎都開始變得稀薄，無邪才用袖子狠狠擦了一把臉，深吸一口氣，強行壓下了所有翻騰的情緒。

他的眼神重新變得沉寂，甚至比之前更加深沉，那里面有什么東西，徹底死去了，又有什么新的東西，在絕望的灰燼中悄然滋生。

他看向胖子，聲音恢復了平靜，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冷靜：“云彩和她阿爹，不能再留在巴乃了。塌肩膀背后的人不會放過他們。”

胖子睜開眼，有些意外地看著他。

無邪繼續說道，語氣沒有任何波瀾，像是在安排一件與己無關的公事：“我在桂林認識一個朋友，做藥材生意，背景干凈，人也可靠。我可以安排他們過去，換個身份，暫時避一避。所有的費用和手續，我來辦。”

這是他唯一還能為胖子做的，也是為他們這段曾經出生入死的友誼，所能畫上的、最后一個沉默的句號。

胖子看著他，眼神復雜，最終，只是輕輕點了點頭，啞聲道：“謝了，天真。我帶著云彩他們去四九城就行。”

胖子沉默了片刻，貼近無邪的耳邊輕輕地說“不要隨意相信任何人，所有的相遇，都是算計，尤其是針對你的。”

無邪沒有再說話，他轉身，走下了吊腳樓的臺階，身影很快融入了尚未散盡的濃霧之中，孤獨而決絕。

胖子看著他的背影消失，長長地、無聲地嘆了口氣。他知道，從今天起，那個會叫他“胖子”、會跟他插科打諢、會在他遇險時不顧一切沖過來的“天真”，真的再也回不來了。

而無邪走在冰冷的霧氣里，心也如同這天氣一般，冰冷而堅硬。他對九門，對無家，那潛藏已久的怨恨的種子，在這一刻，終于破土而出，瘋狂生長。

他不要再做棋子，不要再被所謂的“大局”和“理性”bang激a。他要力量，要足以擺脫這一切、甚至反過來掀翻這一切的力量！

這條布滿荊棘的老路，既然他們逼他走了上來，那他就要用自己的方式，走到盡頭，看看那幕后，究竟是怎樣一副嘴臉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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