納蘭雄的手很穩,臉色也很冷,看不出半點波瀾,眨眼之間,納蘭雄三個字便簽在了紙面上,三個字鋒芒畢露,隱隱有一種殺機。
納蘭嫣然臉色慘白如紙,看著遞到面前的退婚書和筆,指尖微微發顫。
周圍的目光像針一樣扎在她身上,有同情,有嘲諷,還有些幸災樂禍。
她知道,只要簽下這個名字,她和林破竹之間,就真的完了,從此之后,不死不休。
無論是樣貌,天賦,還是心性,林破竹都是道侶的上上之選,只不過,永久的錯過了,因為傲慢。
她接過筆,墨汁在筆尖滴了一滴,落在宣紙上,暈開一小團黑漬,恰如她此刻的心緒,蕪雜混沌。
筆桿捏得太緊,指節都泛了白,可她纖纖玉手在空中停了半天,卻一個字都沒寫出來。
林破竹看著她,聲音沒有半分波瀾:“納蘭嫣然,簽字吧。
你父親做下的事,不該由你一人承擔,但這婚約,必須斷得干凈。”
這句話像一記重錘,敲醒了納蘭嫣然。她猛地抬頭,看著林破竹冷硬的側臉,突然抬手,將手中的筆扔在地上。
接著,她咬了咬牙,狠狠咬破自己的食指,鮮血瞬間涌了出來。
她攥著流血的手指,在退婚書“女方”處,一筆一劃寫下“納蘭嫣然”三個字。
血字鮮紅刺眼,落在雪白的宣紙上,像一朵凄艷的花。
寫完最后一筆,她再也支撐不住,身體晃了晃。
侍女剛要去扶納蘭嫣然,就被她輕輕推開。
她踉蹌著站穩,指尖的血珠滴在青石板上,暈開一小片暗紅,可原本泛紅的眼眶里,淚意已散得干干凈凈,只剩一片沉靜的決絕。
她沒有急著說話,只是抬手拭去嘴角的淚痕,又理了理微亂的裙擺,動作從容得不像剛簽完退婚書的人。
待整理妥當,她才抬眼看向林破竹,一步一步朝他走去,步伐平穩,沒有半分怨懟的急促,倒有幾分世家嫡女該有的氣度。
走到林破竹面前,她沒有開口指責,反而先朝周圍拱了拱手,聲音清亮卻不尖銳:
“今日,多謝諸位見證,我納蘭嫣然與林公子的婚約,就此作廢——此事乃我納蘭家先做錯在前,兩顆人頭、兩名金丹,換今日一局,不冤。”
這話一出,廣場上的竊竊私語瞬間停了。
誰都沒料到,她竟會先認下納蘭家的錯,連納蘭雄都愣了愣,臉色復雜地看著女兒。
納蘭嫣然話音剛落,指尖的血珠還懸在半空,她忽然輕輕抬手,將散落的發絲別到耳后,動作依舊是世家嫡女般的優雅,可眼底,那點剛褪去的濕意,卻悄然凝作了冷光。
“林公子天賦卓絕,連焚天鑒都能為你而裂,這份能耐,嫣然佩服。”
“一首青樓詩,能助人破壁,可謂千古詩才,我更佩服你。”
她語氣平和,甚至帶著幾分恰到好處的敬意,可目光與林破竹對視之時,話鋒突轉,“如今對錯,已不重要,你辱我納蘭家,辱我父親,辱我,已成既定事實。
我,納蘭家族唯一嫡女,又怎能坐視不理。
‘娶不起’三個字,從你口中說出,倒讓我想起先前——我納蘭家送人頭堵驛館時,林公子躲在驛館里,怕也是這般心境吧?”
這話輕飄飄的,卻讓廣場瞬間靜了半截。
誰都聽出了話里的刺——既點破了林破竹先前的窘境,又表明納蘭嫡女的心境。
林破竹眉梢微挑,沒接話,倒想看看她要怎么說。
納蘭嫣然又往前邁了一步,筑基后期的靈力驟然鋪開,金色氣勁裹著灼熱的威壓:“我知道你如今只有煉氣四層,要殺你,我一根指頭便夠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