爐火已滅,余溫卻未散。
匠閣的石壁上,光影仍在輕輕跳動,像是火焰的記憶。
白硯生靜坐在爐前,掌心托著那一團微光。
光漸漸凝實,形體由虛轉實——
一個約莫七八歲模樣的孩童,肌膚半透明,胸口仍有淡淡光紋流動,正是新生的“明心”。
它低著頭,像還未適應世界的明暗,手指輕輕觸碰地面,一觸,石面便泛起微微靈紋波動。
“它能共鳴天地靈息……”赤心低聲驚嘆,“這已不是普通的靈造。”
白硯生卻只是靜靜注視,目光中有一種久違的柔光。
那光中不只是師者的慈愛,更有造物者初次體悟——自己被回應的喜悅。
爐外微風拂過,吹動他衣角。空氣里仍殘留著煉火的焦香,卻也混著絲絲甘甜。那是“同火”融入天地的味道。
明心緩緩抬頭,雙眼像初開的琉璃,清澈而混沌。
它張了張嘴,發出第一個音節——
“師……尊?”
白硯生微怔,隨即輕笑:“嗯,我在。”
聲音極輕,卻像一滴清泉落入山澗,濺出微光。
赤心激動得幾乎躍起:“師尊!它——它會說話了!”
“它有心,自然有聲。”白硯生緩緩起身。
他伸手,指尖一點光,落入明心額頭。那光如微星融入,形成一枚靈印。
“此為‘識印’,助你穩魂立念。”
明心靜靜閉眼,像在聆聽什么。
片刻后,它睜開眼,輕聲道:
“我……記得火,記得黑暗,也記得……你的手。”
白硯生心頭一震。
那一瞬,他恍惚覺得自己聽到的,不是機械的回音,而是——一顆真正的心在訴說。
“記得便好。”他輕輕答。
“那……我是什么?”明心問。
聲音純凈,像山泉中的一粒石子,卻讓白硯生呼吸微滯。
赤心也怔住了。它雖為靈火化形,卻從未問過這樣的問題。
白硯生沉默良久,才道:“你是我以心火所鑄,火為骨,意為魂。若要名分,你是——我之造物。”
明心抬起頭,眼中光芒輕顫:“造物……也能想嗎?”
白硯生看著那雙眼,突然有些說不出話。
“想與不想,不在材質,在心。”
“那心,是你給的,還是我自己的?”明心認真地問。
爐中殘焰在這一刻忽地跳了一下,映出白硯生的臉,半明半暗。
赤心小聲道:“師尊……它在問你的‘道’。”
白硯生輕嘆。
“若我說,是我賜你之心,那你便非真正的心;
若我說,是你自己生的心,又何以有我?
或許——你與我,共為一火。”
明心似懂非懂,低下頭,小小的雙手撫摸著胸口那道光紋。
“火,很暖。”它輕聲說,“可暖,會不會燒?”
“若心偏,火則狂;若心靜,火自明。”
白硯生語氣溫柔,卻帶著沉重,“明心,記住——造物之火,本即人心之火。若有一念偏差,便會化為劫焰。”
明心抬起頭,認真地點了點頭。
那動作稚嫩,卻帶著一種說不出的肅然。
屋外,天色已明。天機閣的晨鐘自遠處傳來——
一聲,清而長,震落幾片火光。
白硯生收回目光,緩緩起身。
“今日起,你隨我學造,觀物,習心。
記住,你的眼,是我未見的世間,你的心,或許比我更真。”
明心輕聲應道:“好。”
那一聲“好”,純凈得讓人心生敬意。
赤心在旁輕嘆:“師尊……你造的,也許不是器,而是——道之鏡。”
白硯生笑而不答,只是看著爐外的天光,一語道盡他心中所悟:
“造物若能照見己心,那才是……真正的成道之始。”
晨鐘的余音尚在山谷回蕩。
白硯生與明心并肩立于爐外。
初陽灑落,映在那半透明的靈體上,光暈中似有萬千靈紋在緩緩呼吸。
“天地靈息匯聚……”赤心輕聲說,“師尊,你看,它在引靈。”
果然,匠閣上空的靈氣在微微涌動。原本平靜的空氣被明心的氣息所牽引,靈風如潮,竟在半空凝聚成一朵晶瑩的火蓮。火蓮不燃,卻在緩緩旋轉,其光輝映照著整個天機山巔。
—-->>—這正是“靈識成形”的象征。
天機宗中,諸長老紛紛出關。
“此為何兆?”
“有人突破?不似……更像靈火覺靈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