為什么是一只眼?
因為它的主人,北鎮撫司百戶,“追風炮”馬天翼,早年玩火器玩脫了,崩瞎了一只。
剩下一只,看人更毒,更狠。
與此同時,淮安府署,后堂。
氣氛凝重。
熏爐青煙裊裊,也驅不散堂內的沉悶。
上首端坐著遼陽侯、北鎮撫司千戶朱伯淙。
一身玄色暗云紋錦袍,面容俊朗,氣質矜貴,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一塊溫潤羊脂玉佩。
下首坐著淮安知府汪大人、山陽縣衛知縣等人。
座位排布微妙,汪知府雖品級高,座位卻略偏下,無形的壓力來自朱伯淙那“皇族”加“侯爵”的雙重身份――
皇族血脈雖稀薄如路邊野草(宗室百萬,早不值錢),但這世襲的爵位和握在手里的北鎮撫司權柄,才是真正的硬通貨。
“……竊賊既已打草驚蛇……”
朱伯淙聲音不高,卻字字清晰,帶著不容置疑的穿透力――
“短期內必如驚弓之鳥,不敢妄動。
然,其能潛入甲壹倉,炸鎖開箱,定是謀劃多時,所圖非小。
豈會輕易放棄?”
他端起青花蓋碗,輕呷一口,動作優雅:“故,本官以為,當行‘溫水煮蛙’之策。”
汪知府捻著胡須,面露思索。
“先大張旗鼓,增兵布防!
出入內城門者,無論官民,一律詳錄在冊!
聲勢要足,要讓那賊子覺得,此刻動手,十死無生!”
朱伯淙放下茶碗,碗蓋與杯沿輕碰,發出清脆一響。
“待其驚懼蟄伏,我等便……‘慢慢’撤去新增守衛,‘緩緩’放松盤查。
一切要做得自然,要讓其以為風聲漸松,機會重現。”
他嘴角勾起一絲冷冽的弧度:“實則在此期間,原本倉廩守衛、城門司吏,早已陸續替換為我鎮撫司與府衙親信!
待到一切‘恢復如常’之日,便是那竊賊自以為時機成熟,自投羅網之時!”
汪知府沉吟:“侯爺此計甚妙。只是……這‘溫水’要溫多久?
若要做得天衣無縫,誘其入彀,恐非三兩月之功。
時間拖得太久,府庫開支、民情輿論,恐生枝節……”
“汪大人!”朱伯淙目光如電,瞬間刺向知府,“三兩個月,與將這伙膽大包天、意圖動搖‘坤輿大造’根基的‘尋經者’連根拔起相比,孰輕孰重?”
他身體微微前傾,無形的壓迫感陡增:“今日嫌麻煩,明日他們便能鬧出更大的亂子!
毀掉更多的‘愿花倉’!那時,汪大人頭上的烏紗,怕也難保其周全吧?”
他頓了頓,語氣放緩,卻更顯誅心:“莫非……是大人任期將滿,不愿節外生枝?”
“侯爺明鑒!下官絕無此意!”汪知府額頭瞬間見汗,慌忙起身拱手,“下官……下官唯侯爺馬首是瞻!一切聽憑侯爺安排!”
“坐下。”
朱伯淙揮揮手,恢復了那副翩翩公子的淡然:“出了岔子,自有本官擔著。事情辦好了,功勞簿上,自然少不了諸位的名字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