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哎喲我去!”
耿異的大嗓門突然炸響,他指著李知涯的腿,“你這家伙!
中彈了怎么他娘的跟沒事人一樣?還蹦q著去放銃?
血都流一地了!
快!藥膏!
玉花膏呢!”
眾人這才驚覺,李知涯兩條腿的褲管都已被鮮血浸透,暗紅的血正順著褲腳滴落在濕漉漉的甲板上,洇開一片。
常寧子手忙腳亂地從他那百寶囊似的褡褳里翻出一個小巧的盒子,正是之前用剩下的半盒玉花膏。
他利落地剪開李知涯的褲管,露出腿上兩個猙獰的血洞。
淡綠色的玉花膏被小心翼翼地涂抹上去。
然而,傷口只是流血稍緩,并未如先前幾次那般神奇地快速愈合。
李知涯疼得倒抽冷氣,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,聲音嘶啞:“彈……彈丸還在里面……太深了……玉花膏……糊外面沒用……得……得挖出來……”
“挖出來?”耿異眼睛一瞪,左右看了看,順手抄起旁邊一塊用來堵漏的、帶著毛刺的厚實木墩子,不由分說就往李知涯嘴邊一遞,“那你忍著點!”
李知涯看著眼前散發著霉味和河水腥氣的木頭,一臉錯愕:“……啥?”
“咬著啊!怕你疼起來把舌頭咬斷了!”耿異理所當然。
還沒李知涯他抗議,幾個壯漢已經不由分說地把他死死摁住。
耿異更是把那塊濕漉漉、臟兮兮的木頭硬生生塞進了他嘴里。
“嗚!嗚!”李知涯被那難以形容的味道嗆得直翻白眼。
更讓他魂飛魄散的是,曾全維已經面無表情地抽出了他那把鋒利的短刀,湊到旁邊一盞搖曳的油燈火焰上烤了起來!
刀刃在火光下泛著不祥的暗紅!
“……嗚……!”李知涯的掙扎在絕對力量面前毫無意義。
“按住!別讓他亂動!”曾全維的聲音冷得像冰,烤好的刀尖就要往那血洞里探去!
“住手!”
鐘露慈清冷的聲音如同天籟!
她撥開人群,蹲到李知涯身邊,仔細看了看傷口,秀眉緊蹙:“大腿上經脈密布,股動脈若被割破,頃刻間血盡而亡!你們不知其走向,貿然動手,是想要他的命嗎?”
她頓了頓,深吸一口氣,眼神異常堅定:“讓我來!”
李知涯剛因為曾全維被喝止而松了半口氣,這半口氣瞬間又提到了嗓子眼!
只見鐘露慈沒有絲毫猶豫,接過曾全維手中還帶著余溫的短刀。
她握刀的姿勢……怎么說呢?不像大夫,倒像菜市場里經驗老道的殺雞婦人!
穩、準、狠!
“唔――!”李知涯眼珠暴突!劇烈的、毫無緩沖的切割劇痛瞬間淹沒了他!
嘴里的木頭被他咬得咯吱作響,喉嚨里發出非人的嗚咽。
這哪是手術?簡直是酷刑!
然而,接下來的景象卻讓所有人心頭一凜。
鐘露慈的眼神冷靜得可怕,手指穩如磐石。
鋒利的刀刃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,靈巧地避開皮下青紫色鼓脹的血管,貼著筋膜和骨骼游走,精準得如同最精密的儀器!
剛才那“殺雞”般的粗暴開刀,似乎只是為了最快打開通路。
篤、篤。
兩聲金屬撞擊木板的悶響。
兩顆沾滿血污的鉛彈,被她用刀尖靈巧地挑了出來,丟在甲板上。
“快!敷藥!”鐘露慈的聲音依舊平穩。
常寧子和耿異這才如夢初醒,趕緊把藥膏厚厚地糊在翻開的傷口上。
血,終于肉眼可見地止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