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遲年底,四川必歸朝廷。”
他聲音漸低:
“湖北祖大壽閉門……
湖南左良玉……
云南沐家老夫人斬子明志……
江西祖寬……
廣西龍在田……
福建蕭云舉……”
說到最后,只覺滿口苦澀。
整個大明,正在無聲之中,化作一張巨大的網。
而織網之人,正是那位登基不足一年的小皇帝。
孔胤植聽罷,卻只是淡淡一笑。
忽然問了一句。
“你可知,戰國時期的四大名將?”
屬下幾乎沒有遲疑,立刻開口。
“戰國四大名將,秦趙各二。
秦有白起、王翦。
趙有廉頗、李牧。”
孔胤植微微頷首。
“那你說,這四人之中,誰最強?”
“后世公認,李牧為最。
其次廉頗,王翦。
白起居后。”
孔胤植緩緩搖頭。
“錯了。”
屬下一怔。
自己方才所,幾乎是史學定論,為何公爺錯?
“錯在,李牧并非最強。
更錯在,世人皆知之事,未必是真。
真正最強的是……郭開。”
屬下徹底愣住。
郭開?
“此人幾乎與宋之秦檜同列,乃誤國奸臣的典型。
逼走廉頗,害死李牧,直接斷送趙國氣數,致使社稷一夕傾覆。
世人戲,郭開一人可滅一國。
四大名將之中,他只坑死兩個。
這不是他的極限,而是趙國的上限。
若四人在趙,郭開照樣能一鍋端。”
孔胤植看著屬下,語調忽然低沉。
“大明,也需要一個郭開。”
直到此刻,屬下才恍然大悟。
“有些事看似復雜,其實簡單得很。
他織了一張網,那便找一個能毀掉這張網的人。”
孔胤植轉過身來。
“你覺得,誰最合適?”
屬下心思飛轉,幾息之后,脫口而出。
“李邦華。”
孔胤植聞,仰頭一笑。
“說說看。”
屬下躬身答道:
“李邦華,江西吉水人,現任都察院左都御史,深得小皇帝器重。
而江西之地,公爺早有布局。
那些鄉紳早已坐大,又怎肯輕易交出手中利益。
如今小皇帝調遣十九名四川籍官員入贛,必然引發動蕩。
那些人為了自保,定會反撲,更會主動聯絡李邦華。
而且……李邦華的長子李長祥,早已被拖下水。
要救兒子,他自己,便不得不下水。
如此一來……”
孔胤植緩緩點頭,笑意更盛。
“不錯。
這天下,從來不是一個人就能掌控的。
偌大江山,是由無數個‘人心’拼出來的。
每一個人,都有自己的賬要算。”
他負手而立,望著遠方云海翻涌。
“你以為祖大壽真甘心只做一個湖北總兵?
你以為祖寬真是滿腔忠義?”
他語氣輕淡,卻字字直戳人心。
“庸人,以利相誘,不值一提。
而吾,以其七情六欲為引,讓他們不得不生出異心。
吾只需稍加引導,這天下,便能風云再起。”
罷,擺了擺手。
“給江西傳信吧。
只要江西一亂,他那張所謂的大網,便成了作繭自縛。
天下……有德者居之。”
從頭到尾,他都沒提孔家販鹽特權被取消之事。
在他眼中,那不過是孩童式的小把戲。
取消又如何?
真正的底牌,那位小皇帝永遠想不到。
錢龍錫也好,漕運也罷,皆是他親手“送”出去的棋子。
不如此,又怎能讓那位小皇帝得意忘形,以為自己已然大獲全勝?
這天下,終究不是一個少年天子可以完全掌控的。
.b