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高收勢站定,掌心還帶著五禽戲運轉后的溫熱。陳老先生笑瞇瞇走上前,花白的胡子隨著步伐輕輕晃動:“小朋友,你這是五禽戲吧?”
“嗯。”李高擦了把汗,晨光透過樹葉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。
老者捻著胡須繞他轉了半圈,眼神像品鑒古董似的:“可我練了三十年的五禽戲,怎么瞧著跟你這套不一樣?”
“您那版本不正宗。”李高語出驚人,順手撿起地上的布包甩到肩上。
陳老先生被噎得直咳嗽,手里的太極劍差點沒握住:“你這娃娃……我這套可是市武術協會認證的正統傳承!”
“認證?”李高挑眉,“我們清風坳的老槐樹都比那玩意兒靠譜。我爺爺說,現在的五禽戲就像被啃過的玉米,只剩半截子了。”
這話倒讓老者來了興致。他收劍入鞘,眼中閃過精光:“你爺爺怎么說?”
“原本五十四式,現在只剩十個動作,丟了熊經的沉勁,少了虎撲的爆發力,連鹿奔的提肛都省了——”李高說得興起,突然意識到失,趕緊捂住嘴。
陳老先生卻拍著大腿笑起來:“說得好!就說那熊晃,現在都練成揉肚子了,哪還有‘熊經鴟顧’的古意!”他突然拱手作揖,“小師傅,老朽陳振邦,能不能討教兩招?”
李高被這聲“小師傅”叫得渾身發毛,往后縮了縮:“我爺爺說傳藝可以,但得早起。明早五點,還在這兒。”
“一為定!”陳振邦笑得眼睛瞇成縫,“對了,小師傅會太極嗎?老朽不才,陳氏太極第七代傳人,咱們可以互換著學。”
李高撓撓頭:“會點皮毛,打得不如您好看。”
“那就這么定了!”陳振邦樂呵呵地揮劍而去,背影都透著股雀躍。李高望著他的背影直咋舌——這老頭,比村里搶菜苗的王嬸還積極。
回家時蘇云溪正把保溫桶塞進布包,青瓷碗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。“給你帶了紅燒肉便當,”她指尖拂過李高汗濕的衣領,“食堂的菜太寡淡,你昨天沒吃飽。”
李高摸著沉甸甸的布包,心里暖烘烘的。這姑娘總能把他忽略的細節照顧得妥帖,就像山里的晨露,悄無聲息卻滋潤人心。
剛到小區門口,一輛銀白奧迪tt就“咔”地停在面前。車窗降下,盧曉雅精致的臉上帶著不耐煩:“上車。”
“啊?”李高眨巴眼。
“上車!”盧曉雅加重語氣,涂著豆沙紅指甲油的手指叩了叩方向盤。
李高拉開后座門坐進去,布包往旁邊一放。車廂里飄著淡淡的雪松香水味,跟蘇云溪身上的草木香完全不同。
“你不好奇我為啥接你?”盧曉雅發動車子,后視鏡里映出她微揚的下巴。
“你不是來接我上學的嗎?”李高說得理直氣壯。
引擎發出一聲輕微的頓挫,盧曉雅深吸一口氣:“李高,你是不是覺得全天下都得圍著你轉?”
“也不是,”李高認真思考,“我爺爺說,除了我和夢璃,其他人都是過客。”
盧曉雅差點把方向盤掰下來。她瞥了眼后視鏡,少年正望著窗外掠過的梧桐葉出神,側臉在晨光里顯得格外干凈。這混蛋明明氣人得很,偏偏有時又透著股讓人恨不起來的坦誠。
“對了,”李高突然開口,“你今天印堂發暗,當心破財。”
“閉嘴!”盧曉雅咬牙切齒。這人果然是烏鴉嘴轉世!
李高立刻噤聲,只用手指了指前方。盧曉雅沒好氣地瞪過去——前面五十米處,一輛黑色大眾斜斜停在路中央,占了大半車道。
“砰!”她猛打方向盤,輪胎-->>摩擦地面發出刺耳的尖叫,堪堪擦著大眾車尾掠過。車子停穩時,盧曉雅的心跳得像要炸開。
“誰他媽停的車!”她推開車門就要去找車主理論,卻發現后座已經空了。李高正背著布包慢悠悠往前走,背影透著股“早告訴你了”的欠揍。
“李高!”盧曉雅氣得跺腳。
少年回頭揮揮手:“我走路更安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