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分鐘后,廠醫務室的醫生和護士抬著擔架沖了進來。
“讓開,都讓開!”醫生推開圍觀的人,跪在賈東旭身邊,先探了探他的鼻息,又摸了摸頸動脈。
“還有氣!剪刀!”
護士遞上剪刀,醫生幾下剪開纏繞的破布簡單處理了一下,指揮著眾人:“輕點,慢一點,把他抬上擔架,快!”
擔架抬走了,留下一地的血跡和混亂。
楊主任臉色鐵青地站在機床前,看著已經變形的卡盤和床頭箱,那縫隙里嵌著碎布和模糊的血肉。
他回頭對一個機修工說:“去,把維修車間的老許叫來,讓他把設備科的人也帶上。記錄事故情況,檢查設備損壞。”
在這時的國營工廠,發生重大生產安全事故的處理流程非常嚴格。
首先是救人,其次是封鎖現場,由車間、設備科、安全科等多部門聯合進行事故調查,分析原因是人為操作失誤還是設備故障,最終形成報告。
這不僅關系到工傷認定和賠償,也關系到車間主任及相關領導的責任問題。
……
實驗室里,吳碩偉站在已經冷卻的熔爐前,眉頭緊鎖。
“劉師傅,這爐子到底什么時候能弄好?”
劉師傅放下手中材料,擦了把汗:“吳工,你先別急。維修車間的大拿老許,被叫到鉗工車間去了,那邊出了大事。”
“什么大事?”吳碩偉隨口問。
“一個工人考核的時候,被車床給卷了。”劉師傅壓低聲音,帶著一絲后怕。
“就是住95號大院的那個八級鉗工易中海的徒弟,姓賈。聽說傷得非常重,老許過去修機器,說齒輪箱里都絞進骨頭渣子了。”
吳碩偉拿煙的手停在半空:“骨頭渣子?”
“可不是嘛。”劉師傅點點頭。
“我剛從那邊過來,看了一眼,那場面……嘖嘖,人估計是廢了。”
吳碩偉沒再說話,走到窗邊。
劃著一根火柴點上煙,猛吸了一口。
賈東旭——那個前天晚上在院里開全院大會時,還梗著脖子不服氣的年輕人。
左眼纏著紗布,眼神里卻滿是執拗。
這才兩天,是廢了?不對,應該是人沒了——看來還是沒有脫離他命運的軌跡,就像被安排好的劇本。
“吳工,你認識他?”劉師傅好奇地問。
“不熟。”吳碩偉吐出一口煙霧,聲音很平淡。
“一個院里住著,算鄰居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劉師傅松了口氣。
“這種晦氣事,離遠點好。”
吳碩偉轉過身,把煙按熄在窗臺上:“那熔爐呢?”
“老許說處理完那邊就過來,最快也得下午了。”
“行。”吳碩偉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坐下,心里卻不像表面那么平靜。
窗外,救護車尖銳的鳴笛聲由遠及近,在廠區辦公樓前停下又在嘈雜的人聲中匆匆遠去。
廠區里,剛下工的工人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,都在討論這件事。
隔著窗戶,那些議論聲斷斷續續地飄了進來。
“聽說是為了考三級工,眼睛有傷還硬上。”
“胳膊斷了,肋骨也斷了好幾根,人應該是救回來了,但以后就是個廢人嘍。”
“不幸中的大幸咯!如果嚴重的命能不能保住都是一個問題哎!都是苦命人。”
>gt;“那賈家可怎么辦?婆婆厲害,媳婦剛懷了孩子,全家就指著他一個人的工資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