警笛聲由遠及近,很快到了村頭,紅藍燈的光隔著窗戶一閃一閃。
張韌聽見動靜,沒往外湊,直接回了自己二樓房間,衣服也沒脫,倒頭就睡。
剛才帶著小寶回家,又給一屋子人開了“法眼”,他那十點法力差不多耗干了,太陽穴一跳一跳地疼。
現在這天地間壓根沒啥靈氣,他也不會什么修煉的法子,想恢復,最快就是睡覺,讓身子自己慢慢緩過來。
張虎家那邊,人越聚越多,圍了百十號村民。
有真心想來搭把手的,蹲在墻根底下抽悶煙,盤算著一會兒能幫上什么忙。
有來勸兩句的,拉著張虎本家的幾個女人,低聲說著“想開點”之類的話。
也有不少就是來看個熱鬧,成群地湊在一起,交頭接耳,打聽到底出了啥事。
堂屋里,煙霧繚繞,村里幾個歲數最大的長輩坐在那,商量著這白事該怎么辦。
這是村里的老規矩,誰家辦喪事,這些老人都得來主持,顯得鄭重。
“你說啥?不訂棺材?讓張韌那小子操辦?”張高遂嗓門一下子拔高了,一臉不敢相信,手里的旱煙袋都忘了抽。
他快八十了,經的事多,活這么久頭回聽說不用棺材的。
坐他邊上的張高任戴著老花鏡,是村里有名的文化人,以前在公社當過會計。
他推推眼鏡,慢條斯理地說:“棺材不用,眼下也說得過去,現在城里時興用骨灰盒,都這樣。
可讓張韌操辦?他一個年輕娃子,才回來幾天,懂這里頭的老規矩嗎?這可不是鬧著玩的。”
其他幾個老頭也都點頭,吧嗒著煙袋,眉頭皺得緊緊的,都對張啟發說的讓張韌來辦表示懷疑,覺得這太兒戲了。
張啟發站在那兒,腰板挺著,語氣很硬:
“大爺,幾位叔叔,這事就這么定了。是虎子和我,還有當時在場幾個叔伯共同的意思。
具體為啥,現在真不好說,等小寶火化回來,你們親眼瞧瞧,就什么都明白了。”
張高遂氣得胡子直抖,拿拐棍使勁戳著水泥地,發出咚咚的響聲,呼哧呼哧喘粗氣:
“胡鬧!你們這是胡鬧!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能是瞎改的?
讓個毛頭小子主事,太不像話了!虎子年輕不懂,你們幾個也跟著犯渾?”
可不管幾個老爺子怎么說,怎么勸,張虎低著頭不吭聲,張啟發嘴閉得緊緊的,就是不松口。
當時在場的那幾個本家親戚,也都站他們這邊,悶頭抽煙,不接話茬。
不是他們不想說張韌那神乎其神的本事,是張韌特意交代了,警察還在,政策流程沒走完前,先別往外說,一個字都別提。
萬一讓警察知道了,覺得是在搞什么封建迷信,再把張韌給弄進去,那麻煩就大了。
門口看熱鬧的張軍兩口子心里七上八下的,咋還扯上自己兒子了?
張軍擠進屋里,扯了扯張啟發的袖子,拉到一邊,一臉不解地問:
“啟發,這到底是咋回事?咋能讓張韌弄呢?
他大學念的是心理,跟這白事八竿子打不著,他懂個啥?你別聽他瞎咧咧,再給你們家事辦砸了!”
張虎眼睛還腫著,聽見這話,走過來對張軍說:“軍叔,這里頭有事,一時半會兒說不清,過后我們再細說。您放心,張韌兄弟是有真本事的,我們全家都信他。”
正說著,兩個穿著制服的中年警察撥開人群進來了,臉色嚴肅。
“誰報的警?”
張虎趕緊上前一步:“是我,同志。”
警察點點頭,拿出本子:“行,大致情況電話里說了,帶我們去現場看看,指認一下位置。”
張虎在電話里說得很清楚,所以法醫和殯儀館的黑色廂式車也一塊來了,停在不遠處的路上,看著就讓人心里發沉。
張軍夫婦滿肚子疑問和不安,跟著村里人一起往水塘那邊走,腳步都覺得沉重。
按張韌說的位置,就在水塘靠近老柳樹的那一片,警察和幫忙的村民沒費啥勁,就用長竹竿和鉤子把小寶的遺體撈了上來。
看到那泡得變了形、發白腫脹的小身子,
張虎“嗷”一嗓子,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情緒又徹底崩了,紅著眼就要撲過去,
被兩個警察和村里幾個壯勞力死活攔住了,幾個人差點沒抱住他。
法醫戴著口罩和手套,上前檢查,拍照,記錄。證據很明白,就是溺水。
身上沒別的傷,現場岸邊滑下去的痕跡也清楚,沒看出別的毛病。
隨后遺體被用袋子裝好,抬上那輛黑色的車,張啟發紅著眼圈,跟著車去了殯儀館。
張虎則被警察扶著,去派出所辦死亡證明和銷戶手續。
有張韌事先交代,所有流程走得飛快,沒任何糾纏。
下午,太陽剛偏西,張虎他們就被殯儀館的車送了回來。
張虎手里緊緊捧著個暗紅色的木盒子,上面蓋著一塊小小的紅布,他低著頭,一步一步走得很慢。
家里那幾個長輩還沒走,一直坐立不安地惦記著后事,實在不放心交給張韌一個毛頭小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