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清早刺史府便來了許多人,是一群公子哥兒,有些已經有了官職在身,有的還年輕,未曾加冠。
他們三三兩兩地進來,賀云津在花園中練劍遠遠看著,只見也有那個叫韓珉的。
賀云津還當他會同前面那些人一樣,只看自己兩眼就進去拜見秦維勉,沒想到韓珉卻同著另一位少年徑直朝他走來了。
“你就是賀將軍吧,”那人開口便帶著冷意,“在下杜萇,見過賀將軍了。”
賀云津收劍而立,眸光微斂,并未應聲。這少年生得清秀但神色倨傲,看似見禮實則宣戰。
只聽這個姓氏,賀云津也知道他的來歷。
“原來是杜公子。”
賀云津不冷不熱地應付了一句,他還不屑跟個晚輩爭長短,更不愿給秦維勉生事。
杜萇見他如此,更不把他看在眼里,冷哼一聲道:
“賀將軍,在下急著給殿下請安,來日再見咱們再好好說道。”
賀將軍還未答,秦維勉竟帶著一群世家公子從堂中走出,謝質看見他們便道:
“你們兩個怎么在這里?還不快跟殿下到涼亭中,咱們作詩論文去。”
杜萇、韓珉聽了便退到秦維勉身側,賀云津禮畢打眼一看,只見七八個世家子弟簇擁著秦維勉,皆是錦衣華服,著金佩玉,眉目間盡是矜貴之氣。
秦維勉道:
“濟之,我要與諸位公子在此雅集,恐要打斷你練劍了。”
第147章
除卻巫山不是云
“是我打擾殿下了,不敢耽擱諸位雅興。”
謝質道:
“殿下,方才既說要以飛花令熱場,我看濟之也可一同參與,他雖是猛將,卻也不是不通文辭,夜里還自己讀著《左氏》,想來定然不怯場。”
賀云津只覺在這里格格不入,正要推辭,秦維勉已經點頭:
“濟之不必謙讓,就同大家來幾局飛花令,而后你要處理軍務,大家也不強留你就是。”
賀云津只好留下,他施了一禮,退到一邊,接過徒弟遞來的手帕。
秦維勉見賀云津路過他身邊時額上還掛著汗,于是便屏住呼吸,卻仍在那人離開后聞到一縷清新。
那香氣令他既陌生又熟悉。賀云津整理好儀表,同眾人分坐于亭中,下人們已經將香爐搬來,青煙裊裊升起,檀香悠悠散開。
韓珉道:
“這香著實是好,不摻一絲雜質。”
別人也紛紛附和恭維起來,秦維勉卻高興不起來。這氣味沉郁厚重,壓得人悶悶的,尤其又是極常見的東西,全無半分清逸,俗氣得很。
一盞盞清茶也被奉了上來,連同精致的茶點擺滿石桌。下人們又搬來游戲所用的簽筒、雙陸、投壺器具等等,秦維勉道:
“希文,今天的雅集便由你主持,也不拘作什么,令大家盡興就是。”
謝質含笑應下,想了一想。
“那便先來些簡單的,想著的便說,最后計數,說得最少的罰酒,如何?”
眾人皆應允,謝質便令人取來簽筒,令秦維勉抽取一簽定題。
秦維勉拈了一支,抽出一看,是個“云”字。
他已經有些不樂,強作笑意道:
“犯了濟之的名諱,換一個吧。”
杜萇道:
“簽已抽出,便是天意,豈可改換?我想賀將軍該不會在意吧?”
秦維勉看出了杜萇對賀云津的敵意,正要拒絕,卻見賀云津淡然一笑答道:
“自然無妨,秋日天高氣爽,正是應景。”
謝質笑道:
“這是這字倒寬,雖是熱場,也不能如此簡單,依我看呢,這‘云’字要逐字出現,這樣才有些意思。”
秦維勉道:
“好,就依你,便以濟之為先吧。”
賀云津隨口吟道:
“云想衣裳花想容。”
身旁謝質接道:
“黑云壓城城欲摧。”
眾人不像賀云津、謝質在秦維勉身邊久了,他們不知道燕王的性子,因此尚不敢爭搶,秦維勉心知其意,便當先接了一句:
“直掛云帆濟滄海。”
謝質笑道:
“方才殿下抽中‘云’字,合了濟之的諱,現在怎又帶出個‘濟’字來。”
秦維勉嘴角一僵,欲笑不笑,自己也覺得赧然。他看向韓珉,那少年會意,連忙跟上:
“我來一句:世事浮云何足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