萬安縣貧民區,斑駁的水泥墻面上爬滿霉斑。
李明山的皮鞋踩在生銹的鐵制樓梯上,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。
方程跟在后面,手里捏著的筆記本邊緣已被汗水浸軟。
四樓左側的門牌號碼“404”歪斜地掛著,左側數字“4”的螺絲脫落了一半。
方程曲起指節,在掉漆的鐵門上叩出三聲沉悶的“咚咚咚”。
門縫里先飄出一縷茉莉香皂的氣味,接著露出柳刃辭半張蒼白的臉。
她發梢還滴著水,在舊毛衣領口洇出深色痕跡。
“你們找誰?”她的嗓音里沉淀著歲月的磨損,一開口便簌簌落下塵埃。
李明山掏出警官證時,金屬鏈在寂靜中發出輕響。
“你好,我們想找你了解一些事情。”證件上的鋼印在昏暗走廊里泛著冷光。
柳刃辭的瞳孔收縮了一瞬,側身時拖鞋在地面蹭出刺耳的聲響。
“請進。”她說。
方程的目光掃過狹小的客廳,掉瓷的搪瓷杯在書堆旁冒著熱氣。
墻上《蘭亭集序》摹本的霉斑詭異地蔓延,在“惠風和暢”四字上聚成“債”字;
玻璃板下壓著的市級優秀教師證書邊角,干涸的紫羅蘭汁液正滲出優盤血絲般的銹痕。
一本翻開的《紅樓夢》倒扣在掉漆的茶幾上。
書頁間滲出暗紅銹跡,將“滴不盡相思血淚拋紅豆”那行詩腐蝕成鏤空。
透過孔洞,隱約可見下方手繪的路線圖。
鉛筆標注的廢棄工廠、藍色蝴蝶結標記,正是當年季小雨bang激a案的藏匿地點。
茶幾上放著一個相框,相框里是柳刃辭和她兒子的照片。
“柳女士,聽說你是老師?”李明山的手指在膝蓋上敲出無聲的節奏。
柳刃辭端來的茶杯邊緣有個小豁口,茶漬沿著瓷釉裂縫暈染。
竟隱約形成“pt444”的字樣……那是季盛生前操縱的最后一支特別轉讓股票。
退市前每個交易日都詭異地收報4.44元。
方程的瞳孔微縮,想起法醫報告里季盛緊攥的證券交割單上,這個代碼被血染得模糊不清。
“兩位警官,”她腰背挺得筆直,“不知你們想了解什么情況?”
“我們主要是為你老公黃滿倉而來的。”李明山的聲音突然像刀鋒出鞘。
柳刃辭的指尖在杯沿那個豁口處來回摩挲。
“我們已經離婚了,所以……”她嘴角扯出個像是微笑的弧度。
窗外的晾衣桿突然被風吹得哐當一響。
方程記錄本的鋼筆頓住,在本子上暈開個藍黑色的點。
“15年前,黃滿倉bang激a了一個孩子。”
李明山向前傾身,影子籠罩了茶幾上那本《紅樓夢》,“你還了解嗎?”
柳刃辭捏皺的作文本上。
季小雨用鉛筆反復描粗的句子格外刺眼:“爸爸說我是商業合作的產物,就像他保險柜里的合同”。
文末被橡皮擦破的日期處,紫羅蘭干花正滲出鐵銹味的黏液。
方程注意到柳刃辭摩挲杯沿的食指突然停頓了0.3秒。
“bang激a案?”她將碎發別到耳后,露出手腕內側一道淡色疤痕。
細看疤痕竟是由微型條形碼紋身淡化而成,若用紫外光照射,會浮現“hmc-2008-444”。
那是黃滿倉的工號。
“季小雨不是跟著繼母搬去省城了嗎?”
茉莉香皂的氣味驟然混入鐵銹腥氣,柳刃辭的唇線繃緊,將未出口的話碾碎在齒間。
李明山從公文包抽出一份泛黃卷宗,塑料封皮在茶幾上刮出刺耳聲響。
2008年的報案記錄扉頁上,“季小雨”三個字被咖啡漬暈染得模糊不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