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7章守金陵4
    1937年11月17日,晚上11點金陵郊外259旅臨時駐地,警戒比往常森嚴了許多。士兵們臉上帶著揮之不去的疲憊,但眼神依舊警惕,默默地擦拭武器,檢查danyao。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大戰將至的壓抑,以及遠離即將成為孤島的金陵城所帶來的、一絲詭異的短暫寧靜。
    燭火搖曳,映照著墻上那張劃滿了箭頭和標記的軍事地圖。腳步聲在殿外響起,警衛營長王鐵牛帶著一個人走了進來。來人穿著普通的深藍色長衫,戴著禮帽,帽檐壓得很低,看不清全貌,但身姿挺拔,步履沉穩,不像尋常百姓。
    “旅座,陳先生到了。”王鐵牛低聲報告,眼神里帶著一絲詢問和警惕。
    李念安抬起頭,目光銳利地掃過來人,擺了擺手。王鐵牛會意,默默退了出去,并輕輕帶上了門,親自守在外面。
    “陳先生?”李念安沒有起身,依舊把玩著短劍,語氣平淡,聽不出喜怒。
    來人摘下帽子,露出一張約莫三十五六歲的面孔,面容清癯,眼神卻異常明亮有神,帶著一種知識分子般的沉靜,又隱隱透出歷經風霜的堅韌。他微微頷首:“李旅長,冒昧打擾。敝姓陳,代表‘家里’來的。”“家里”二字,他咬得稍重,帶著特定的含義。
    李念安嘴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,指了指旁邊的條凳:“坐。‘家里’還好嗎?聽說北邊打得挺熱鬧。”
    陳先生依坐下,姿態不卑不亢:“多謝李旅長關心。‘家里’一切都好,兄弟們雖然在北邊條件艱苦,但打鬼子不含糊,扒鐵路,端炮樓,總能想辦法咬下鬼子幾塊肉來。倒是李旅長,昆山一戰,打出了我華夏軍人的威風,家里上下,都是佩服的。”
    “佩服?”李念安輕笑一聲,帶著幾分自嘲,“佩服我們丟盔棄甲,一路從魔都退到金陵城下?還是佩服我們幾十萬大軍,差點就要被鬼子包了餃子?”
    陳先生神色不變,認真道:“勝敗乃兵家常事。淞滬一戰,粉碎了日寇速戰速決的妄想,將士們流血犧牲,功在民族。如今金陵危殆,正值用人之際,李旅長和貴部能征善戰,更是國家干城。家里派我來,是想問問,李旅長對眼下這局面,有何高見?對未來這抗戰的前途,又作何打算?”
    李念安將短劍“錚”地一聲插回桌上的木鞘,身體微微前傾,燭光在他年輕卻已刻上風霜的臉上跳躍:“高見?打算?陳先生,咱們明人不說暗話。你們那邊,是不是覺得我李念安,或者我父親李宇軒,是可以“爭取”的對象?”
    陳先生沒有直接回答,而是坦然道:“李旅長快人快語。我們主張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,共同抗日。凡是真心打鬼子的,都是朋友,都應該攜手并肩。李旅長在戰場上的表現,足以證明您的抗日決心。我們相信,在這民族存亡的關頭,像李旅長這樣的熱血軍人,絕不會坐視山河淪喪。”
    “熱血軍人……”李念安咀嚼著這個詞,眼神有些飄忽,仿佛想起了羅店的尸山血海,想起了蘇州河邊的潰退,想起了父親那張疲憊而無奈的臉。“陳先生,你信三民主義嗎?”他突然問了一個看似不相干的問題。
    陳先生微微一怔,隨即謹慎地回答:“孫先生的三民主義,有其進步意義。但我們更相信,能夠真正救華夏的主義,需要能夠動員最廣大的民眾,能夠徹底地反帝反封建……”
    李念安擺了擺手,打斷了他:“你不用跟我講這些大道理。我告訴你,我不信。或者說,我不全信。”他站起身,走到窗前,望著外面沉沉的夜色,“在我心里,那個真正的國民黨,那個有著北伐精神、朝氣蓬勃的黨,早就隨著先生的逝去,一起死了,爛了。我現在看到的,不過是一具還在喘氣的尸體,里面爬滿了蛆蟲!派系傾軋,貪腐橫行,欺壓百姓,一到關鍵時刻,跑得比誰-->>都快!這樣的黨,配談什么主義?”
    第27章守金陵4