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下來的幾天,黑淵礦脈第三千七百四十六層,似乎與往常并無不同。監工的呵罵,礦鎬的敲擊,鎖鏈的拖曳,以及礦奴們麻木的喘息,構成了這里永恒不變的背景音。
然而,在謝塵身上,一些極其細微的變化,正在悄然發生。
他自己并未明確意識到,只是覺得,似乎……沒那么難熬了。
以往每次醒來,身體都像被拆散重組過一樣,無處不在的酸痛和深入骨髓的寒意讓他幾乎不想睜開眼。但這幾天,醒來時雖然依舊疲憊,那股鉆心的冰冷和沉重感卻減輕了些許。揮動礦鎬時,手臂也不再像灌了鉛那般難以抬起,雖然依舊費力,但至少能勉強完成每日的份額,甚至偶爾還能多挖出幾塊品質稍好的礦石,從而免去了監工的鞭子。
更讓他感到一絲莫名安慰的是,懷中那塊黑色的石頭,握在手里時,那股溫潤的暖意似乎比之前更明顯了一些,流淌過身體時,帶來的短暫舒緩感也更持久了。他越發確信這石頭是個寶貝,藏得更加小心。
他并不知道,這一切變化的源頭,來自于虛空之中那雙淡漠卻專注的眼睛。
凌清玄這幾日寸步未離。對他而,時間的概念早已模糊,幾天幾夜不過是彈指一瞬。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謝塵身上,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,感應著那縷魂印最細微的波動。
他持續以那種極其溫和的方式,每日為謝塵渡去一縷稀釋過的生機。他像一位最精密的園丁,小心翼翼地呵護著一株瀕死的幼苗,既不能澆水過多導致爛根,也不能讓其徹底干涸。
同時,他也開始利用大乘期修士對天地規則的微妙影響,不著痕跡地改變著謝塵周圍的環境。
比如,當謝塵挖掘的礦壁過于堅硬時,凌清玄會暗中以神識松動其內部結構,讓他更容易開采。當有危險的碎石即將從頭頂掉落時,會有一股微不可察的氣流將其引偏。當其他礦奴因為爭奪地盤或礦石發生沖突,波及到謝塵所在的角落時,總會因為各種“巧合”而平息。
這些干預微小到幾乎無法察覺,仿佛只是運氣使然。但在黑淵礦脈這種地方,連續的好運,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尋常。
謝塵只是覺得,自己似乎……運氣變好了一點?雖然依舊生活在絕望的深淵,但至少,沒有變得更壞。這微不足道的“好轉”,對于長期處于極限壓迫下的他來說,已是一根救命稻草,讓他那近乎熄滅的求生意志,重新燃起了一絲微弱的火苗。
這一日,謝塵被分派到一條新的礦道作業。這條礦道據說剛發現不久,蘊含的礦石品質較好,但煞氣也更濃,尋常礦奴待久了會頭暈目眩,甚至精神錯亂。
謝塵剛進入礦道不久,就感到一陣強烈的惡心和心悸,眼前的景象開始微微扭曲。他知道這是煞氣侵體的癥狀,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,根本無法長時間停留。
他強忍著不適,尋找著礦石富集的地方。突然,腳下一滑,踩到了一片濕滑的苔蘚,整個人向前撲倒。
這一下摔得結實,手肘和膝蓋傳來劇痛。更糟糕的是,懷中那塊被他視若珍寶的幽冥暖玉,從破舊的內襯口袋里滑了出來,叮咚一聲,滾落到了前方一個狹窄的石縫里。
謝塵心中一急,也顧不得疼痛,連忙爬過去,伸手去撈。但那石縫太窄,他的手根本伸不進去。他用礦鎬去撬,但石縫周圍的巖石異常堅硬,鎬頭砸上去只能留下淺淺的白痕。
冷汗瞬間浸透了他的后背。失去了這塊石頭,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撐下去。那種剛剛習慣了不久的、微弱的溫暖和舒緩感一旦消失,剩下的絕望將會加倍洶涌而來。
他趴在地上,徒勞地用手指摳挖著石縫邊緣,指甲翻裂,鮮血混著泥土,但他仿佛感覺不到疼痛,只是固執地、一遍遍地嘗試著。
虛空中的凌清玄,將這一切盡收眼底。他看到了少年眼中那種近乎絕望的焦急,那是一種失去了唯一依靠的恐慌。
他微微蹙眉。這幽冥暖玉雖然對溫養魂印有-->>益,但并非不可替代之物。少年對此物的依賴程度,似乎有些過深了。這究竟是魂印本能的需求,還是少年自身精神上的寄托?
略一沉吟,凌清玄有了主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