很輕的擁抱。
他的手臂環著她的肩,她的額頭抵著他的下巴。
能感覺到彼此的呼吸,心跳,體溫。
能聞到暗房里化學藥水的味道,和她頭發上淡淡的洗發水香氣。
時間在那一刻靜止了。
沒有過去,沒有未來,只有此刻——兩個在紅光中擁抱的人,一個剛剛顯影的肖像,一個正在修復的生命。
土豆在門口抬起頭,看了看他們,然后又把頭枕回爪子上,閉上眼睛。
像是默許。
像是祝福。
像是說:就這樣吧,慢慢來,好好來。
擁抱持續了很久,又好像只有一瞬。
陳默先松開手,往后退了半步,在紅光中抬頭看他。
“謝謝。
”她說,眼眶有些紅,但笑得真誠。
“該說謝謝的是我。
”展旭說。
他們離開暗房,回到客廳。
天已經黑了,窗外萬家燈火。
陳默打開燈,暖黃色的光灑下來,驅散了暗房的紅光帶來的夢境感。
“照片晾干需要一晚上。
”她說,“明天就能看到成品了。
”“我明天來看。
”展旭說。
“好。
”展旭準備離開。
走到門口時,陳默叫住他:“展旭。
”他回頭。
“今天……我很開心。
”陳默說,“不只是因為照片沖出來了。
是因為……您在這里。
”展旭點點頭:“我也很開心。
”他走出門,下樓。
夜晚的空氣很清涼,帶著雨后泥土的氣息。
他抬頭看陳默家的窗戶——燈亮著,溫暖的光從窗簾縫隙透出來。
手機震動了一下。
是陳默發來的消息:“路上小心。
晚安。
”展旭看著這條消息,看了很久。
然后回:“晚安。
明天見。
”他收起手機,往家走。
街道很安靜,路燈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。
心里很滿。
不是沉重的滿,是輕盈的滿。
像暗房里剛剛顯影的照片——從一片空白,到影像浮現。
從無到有,從模糊到清晰。
他走著走著,突然想起陳默說的那句話:“每次在暗房里,我都覺得時間是可以觸摸的。
”是啊,時間可以觸摸——在顯影液里慢慢浮現的影像中,在修復好的老收音機的歌聲中,在一個簡單的擁抱中,在一句“明天見”的承諾中。
它不再是敵人,不再是需要對抗的東西。
它成了……朋友。
一個沉默的、耐心的、見證一切的朋友。
見證破碎,見證修復。
見證結束,見證開始。
見證一個人在漫長的冬季后,終于迎來了春天。
展旭加快腳步。
夜風吹在臉上,涼涼的,很舒服。
明天,照片就晾干了。
明天,就能看到那一百張臉,一百個故事。
明天,他還會來這個有暗房的房子,看那個會拍照的女孩。
明天。
一個平凡又珍貴的詞。
一個充滿可能的詞。
一個他愿意等待、愿意奔赴的詞。
因為明天,意味著還有時間。
還有機會。
還有光,還有影,還有所有在暗房里等待顯影的,美好瞬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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