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很好。”蘇景明從落地窗前轉身,踱步到客廳那張寬大、線條流暢的意大利進口真皮沙發邊。
將身體向后完全靠進柔軟而富有支撐力的靠墊里,換了一個更放松、更舒適的姿勢,仿佛要將連日來的疲憊都卸在這片柔軟之中。
連帶著,他通過電波傳遞過去的聲音,也似乎比剛才更松懈、更自然了些許。
“剛回國沒多久,在處理一些……積壓下來的,必須由我了結的事情。現在人就在金陵。”
他頓了頓,指尖無意識地在沙發光滑冰涼的皮質扶手上輕輕敲擊了兩下,決定開門見山,畢竟深夜打擾已是冒昧。
再繞圈子既不符合他一貫精準高效的行事風格,也辜負了他們之間曾經在黔西北大山里建立起來的、那份無需客套。
可以直接甩圖紙拍桌子的戰友情誼,“這么晚打擾你休息,珊珊,見諒。主要是想問問你,關于七小河瀑布和九洞天景區現在具體的情況。”
他刻意省略了所有不必要的寒暄和情感鋪墊,直接將核心問題,像投出飛鏢一樣,精準地拋向了靶心。
“七小河?九洞天?”江珊珊的聲調在電話里明顯地又拔高了一些,尾音甚至帶上了一點點的破音,顯然這個具體問題的出現。
比蘇景明本人的突然來電更讓她感到意外和不解,“你怎么突然……想起問這個了?是跟……跟徐氏集團現在那攤子亂七八糟的情況有關嗎?”
她的反應極其敏銳,思維切換速度快得驚人,幾乎是在蘇景明話音剛剛落下的瞬間,就準確地捕捉到了問題背后可能隱藏的關聯。
立刻將這兩個承載了他們無數心血的景區項目,與近期商界圈子里私下流傳的、關于徐氏集團資金鏈斷裂、高層內斗的負面風聲聯系了起來。
“嗯。”蘇景明沒有否認,給出了一個簡短而無比肯定的單音節答復。
他不需要對她隱瞞這一點,他們之間有過命的交情和足夠的信任。
但也無需在此刻過多解釋自己與徐家如今復雜微妙的關系,“徐家現在的情況,想必你身在體制內,也多多少少聽到一些風聲。
我想了解一下這兩個項目具體的近況,現在的運營團隊核心成員構成和穩定性怎么樣?
拋開賬面數據,實際的盈利能力、現金流健康狀況如何?最關鍵的是,有沒有受到集團總部這邊劇烈動蕩的明顯波及和負面影響?”
他的問題清晰、直接,層層遞進,完全聚焦于商業層面和項目本身,沒有提及任何關于徐一蔓的個人狀況與糾葛。
也沒有透露自己內心深處對這兩個項目可能懷有的、超越簡單商業利益之外的、那份屬于“創業者”的特殊情感,或者說,更長遠的、尚未完全成型的打算。
電話那頭,傳來了江珊珊略顯沉重的、明顯加深了的呼吸聲,她似乎是在組織語。
梳理思緒,又像是在努力壓抑某種積攢已久、終于找到宣泄口的憤懣與焦慮情緒。
過了幾秒,她的聲音再次傳來,語氣已經變得十分嚴肅,甚至帶著一種沉痛和恨鐵不成鋼的惋惜。
“景明。”她叫了他的名字,帶著一種老友重逢能力管事的人好好說道說道這件事。這兩個項目,唉,情況……確實不太妙,可以說是每況愈下。”
蘇景明眼神驟然一凝,那雙深邃的眼眸在房間昏暗的光線下,銳利得像潛伏在暗夜中的鷹隼。
他握著手機的右手食指幾不可察地微微收緊,指尖因為瞬間的用力而略略發白,冰涼的手機外殼硌在指腹上,帶來一絲清晰的痛感。
但他透過電波傳遞過去的聲音,依舊保持著驚人的平穩,只是語速稍稍加快了一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