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些手從黑霧里抬起來,五指張開,像是要抓什么。
我懂了。
沒再等。瞳孔一縮,血色光暈瞬間在眼底浮現。右手一沉,黑金古刀出鞘,三步踏前,刀鋒橫斬,直劈最前方那只泛著金屬光澤的手掌。
刀落下的剎那,那團黑霧像煙一樣散開,卻沒有斷裂。它順著刀刃往上爬,快得根本來不及反應。手腕一震,刀鋒像是砍進了空處,沒碰到任何實體——那種感覺,就像一刀劈進濃霧,明明用了力,卻連一絲反作用力都感受不到。
我立刻收刀,后撤兩步。
地面已經變了。
原本的石頭全染成了青銅色,刀鋒劃過的地方,巖石表面浮現出規則的紋路,像是被人用火熔了又重鑄了一遍,紋路精密得不像自然形成,倒像是某種儀式留下的痕跡。
這東西,不怕尋常攻擊。
我盯著那片新凝成的青銅晶簇,呼吸壓得很低。刀沒事,但我知道剛才那一擊等于打在空氣上。這黑物不是血肉,也不是實體,它存在于另一個層面,像是影子,又像是記憶的殘響。
就在我準備退到青年身邊時,他忽然悶哼一聲。
左手猛地掐住脖頸,整個人晃了一下。額頭滲出冷汗,手指幾乎陷進皮肉里,像是在忍耐某種從骨頭里燒出來的痛。我轉頭看他,發現他脖子上的麒麟紋正在發紅,光芒一閃一滅,節奏和心跳一致,像有東西在里面搏動。
他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了起來。
掌心浮出一把半透明的短刃——是“守”刃。緊接著,左手中也浮出“開”刃”。兩把刀剛出現就開始震動,隨即自動靠攏,刀身交匯,融合成一把通體暗金的雙刃長兵。刀柄中央刻著一個古老的符號,像是張家祖譜里記載的封印印,可我從沒見過這個形態。
他是第一次真正激活雙刃。
我沒眨眼,盯著那把刀。空氣中有種低頻的震顫,來自刀本身。刀刃周圍的光線微微扭曲,像是夏日正午的地表熱浪,看得人眼睛發酸。
青年喘著氣,眼神有點空,但雙手握得極穩。他不知道發生了什么,可身體已經先于意識做出了反應。
黑物動了。
那些伸出的手開始收縮,動作遲緩,像是感受到了威脅。它們緩緩縮回黑潮之中,流動的速度也慢了下來,原本向前蔓延的趨勢徹底停住。
我看出來了。
這東西怕純血,更怕雙刃。
但它還沒退。
就在我們僵持的剎那,整座水晶宮突然劇烈震動。腳下的石板裂開幾道縫隙,頭頂的光晃了一下。青銅門頂部的八卦陣亮起幽綠光芒,門縫緩緩擴大到一尺寬。
一道聲音從門內傳來。
低沉、扭曲,卻又清晰得刺耳。
“你們以為能阻止‘門’開?”
是張懷禮。
他的聲音帶著笑,那種我聽過一次就再忘不掉的笑聲。三十年前族地崩塌那晚,他在祭壇上說“終于等到這一天”的時候,也是這樣笑的。
我握緊黑金古刀,指節發白。
青年聽見聲音,身體一顫,但沒松手。雙刃依舊舉在身前,刀尖對準門前那片黑潮。他的左肩衣服裂開一道口子,疤痕又開始發紅,像是被什么東西從內部灼燒。
我沒說話,只低聲說了句:“他在里面。”
青年點頭。
我們都明白這意味著什么。張懷禮不只是在外面操控局勢,他已經進去了,和“門”融為一體。封印不是被打破,而是被主動開啟了。
黑霧再次涌動。
這一次不再是試探,而是全面推進。黑色物質像潮水般從門底沖出,貼著地面快速擴散。所過之處,巖石、石柱、地板全部變成青銅質地,表面浮現出整齊的紋路,像是某種古老儀式的烙印。
我往后退了兩步。
青年跟著移動,雙刃橫在胸前,形成一道弧形屏障。當黑霧逼近到距離我們五步時,屏障發出一聲輕響,像是銅鐘輕鳴。黑物撞上去的瞬間,邊緣部分迅速退縮,像是被燙傷。
但它沒停下。
第三次沖擊來得更快。黑霧化作一道漆黑巨浪,直接撲向屏障中心。青年咬牙撐住,雙臂肌肉繃緊,嘴角溢出一絲血跡。那道屏障晃了一下,但沒破。
我趁機劃破指尖,一抹麒麟血涂在刀鞘上。
黑金古刀立刻嗡鳴震動,刀氣外放,形成一層薄薄的防護圈。黑霧前鋒被逼退半步,流動速度再次減緩。
我們暫時穩住了。
但我知道撐不了多久。青年的狀態不對,他體內的血脈還在適應雙刃的力量,每一次對抗都在消耗他的生命力。而門內的黑霧無窮無盡,只要門開著,它就不會停。
我抬頭看向那扇青銅門。
三米高,兩米寬,頂部八卦陣持續發光,兩側凹槽里的碎玉開始震動,像是在回應某種召喚。門縫底下不斷滲出黑霧,速度比之前快了將近一倍。
不能再拖了。
我低聲對青年說:“守住這里。”
他沒問我要做什么,只是點頭。
我繞到側面,靠近一根未完全青銅化的石柱。發丘指貼上石壁,閉眼感應。這是發丘門留下的遺跡系統,地下有通道網絡,或許能找到切斷源頭的辦法。
指尖傳來微弱震感。
有記憶碎片涌入腦海。
畫面很短,只有幾秒。兩個身影站在門前,一個握“守”刃,一個握“開”刃。他們面對面,動作同步,像是在進行某種儀式。然后其中一人突然轉身,把另一人推了進去。
門關上了。
畫面消失。
我睜開眼,心跳加快。
那是初代守門人的記憶殘片。他們不是敵人,他們是配合的。雙生子共同維持封印,一人在外守,一人在內控。而現在,門內沒人壓制,外面也沒人封鎖。
平衡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