巨“器”的殘骸還在冒煙,黑車停在原地,像一頭死透的鐵獸。車底那道縫隙里的藍光沒熄,反而更亮了,像是從地底反照上來的某種信號。我盯著那點光,呼吸壓得極低。剛才那一戰耗得太多,手臂上的傷口不斷滲血,可現在不是包扎的時候。
青年站在我側后方,一句話沒說,但我能感覺到他的視線一直釘在那輛黑車上。他忽然抬手,指向車底:“那里……和剛才不一樣。”
我順著他的手指看去——金屬板確實重新閉合了,只留下一道細縫,里面的光像是從某個裝置內部漏出來的。那種光不像是電燈,也不像熒光,它有節奏,一下一下地閃,像心跳,又像某種倒計時。
我沒應聲,蹲下身,走向尸體。盜團首領倒在車頂,身體僵直,右手垂在邊緣,小指上的戒指只剩下一個金屬環。我伸手探了探他的后頸,皮膚冰冷,但脊椎位置有個異樣的凸起。不是骨頭變形,是皮下嵌了東西。
我用發丘指輕輕劃開表層組織,指尖觸到一塊硬物。慢慢摳出來,是一片指甲蓋大小的青銅片,表面刻著極細的紋路,像是地圖的一部分。我把麒麟血滴上去,血珠順著刻痕蔓延,幾秒后浮現出一個完整的符號——那是“門”址的微型陣眼圖。
血繼續流動,在陣眼邊緣顯出一圈指紋。我認得這個紋路。右手中指第二關節有個斷點,食指根部呈螺旋狀分叉。這是張懷禮的指紋。
我把青銅片收好,目光回到黑車。青年還站在原地,手里攥著玉佩,指節微微發白。他平時不會這么緊張,除非他感覺到了什么。
“你看到什么?”我問。
“光。”他說,“不是現在才有的。剛才打斗的時候,它就在閃。頻率變了。”
我立刻明白了。這輛車不是被動藏東西,它是被設定好的,只有在特定條件下才會暴露暗格。百煞噬心咒爆發、巨“器”自毀、麒麟血灑地——這些全都是觸發機制的一部分。
我退后半步,黑金古刀橫握,瞄準車門鉸鏈處。刀鋒落下,金屬發出刺耳摩擦聲,整扇門應聲脫落。塵埃揚起,我等了三秒,確認沒有機關反應,才上前查看。
車內座椅中央有個暗格,打開后里面躺著一本日記。封皮深褐,邊角磨損嚴重,像是被人翻了很多年。我把它拿出來,吹掉灰塵,翻開首頁。
紙頁泛黃,字跡潦草卻有力,第一行寫著:“張懷禮,癸未年實驗記錄”。
我沒有繼續往下看。這種記錄不會只是日常筆記,它會記時間、地點、過程、結果。而“實驗”這兩個字,說明他早就開始布局了。三十年前的事,可能就藏在這里面。
青年走到我身邊,低頭看著封面。“他一直在做記錄?”
“不止是記錄。”我說,“他在測試。”
測試血脈純度對“門”的影響,測試尸煞的承受極限,測試麒麟血與陣法的共鳴頻率。這些東西不能靠猜測,必須一次次試。而每一次試驗,都會死人。
我合上日記,放進懷里。這時才發現,自己的手有點抖。不是因為傷,也不是因為累,是因為這本日記的存在本身就意味著一件事——張懷禮從未真正離開過。他留下的每一條線,每一個死士,每一具尸體,都是伏筆。
青年忽然開口:“剛才那道光,閃了七次。”
我轉頭看他。
“每次我們攻擊巨‘器’的時候,它就閃一次。”他說,“最后一次,是在它baozha前兩秒。”
這意味著什么?意味著黑車一直在接收信號。也許它本身就是個記錄儀,或者是個定位裝置。而那個信號源,很可能就是主“門”的陣眼核心。
我走向車底,蹲下來仔細檢查那道縫隙。里面有一塊小型銅盤,固定在底盤內側,表面布滿細密凹槽。我用刀尖輕輕刮了一下,凹槽里殘留著微量紅色粉末。
我捻了一點,聞不到氣味,但在指尖搓開時,能感覺到顆粒之間的拉力。這不是普通的顏料,也不是血粉。它更像是某種生物組織干燥后的碎屑,混合了金屬微粒。
我把這點粉末抹在刀刃上,再滴一滴麒麟血。血剛接觸粉末,立刻變得粘稠,顏色加深,接著從邊緣開始擴散出一條極細的紅線,直指石室深處。
方向正好對著青銅門。
我站起身,把刀收回鞘中。青年看著我,眼神里有種我沒見過的東西。以前他總是等我下令,等我判斷,現在他開始自己推演了。
“你覺得他是怎么控制那些死士的?”他問。
“不是控制。”我說,“是復制。”
他們不是靠命令行動,而是被植入了相同的記憶片段,相同的任務指令。就像一臺機器燒錄了同樣的程序。而張懷禮,就是那個寫程序的人。
青年點點頭,沒再說話。但他往前走了一步,站到了我旁邊,而不是身后。這個位置的變化很小,但我注意到了。
我再次看向黑車內部。暗格已經空了,可總覺得還有東西沒被發現。我伸手摸向座椅下方,手指碰到一個凸起。撥開一看,是個金屬卡扣,連著一小段電線,通向底盤深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