離開聽雨閣舊址時,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。
老街上霓虹閃爍,游客的談笑聲、商鋪的音樂聲混雜在一起,形成一種熱鬧而虛假的繁榮。蘇楊走在人群里,卻感覺像是隔著玻璃在看另一個世界。
那些笑容,那些喧鬧,那些平凡的日常……都是“萬神封禁”系統努力維持的表象。而表象之下,是人類情感被作為封印能源的事實,是寂滅組織試圖收割這些能量的陰謀。
“接下來怎么做?”凌霜仙子問。她的聲音在嘈雜中依然清晰。
蘇楊看了一眼手機,上面有陳老發來的幾條未讀信息:
“柳蕓已隨研究組回北京,玉板進入國家超自然研究所(代號‘燭龍’)。”
“蘇明月結束歐洲巡演,下周回國,將在國家大劇院舉辦歸國音樂會。”
“秦雨仍在云南,案件升級為‘特殊涉密案件’,已由更高層級接手。”
“趙小婉醫院出現第二波感染,情況危急,已調派專家組支援。”
每條信息都讓蘇楊的心往下沉一分。
四女都在各自的軌道上,但都離危險越來越近。
“我們需要兵分三路。”蘇楊做出決定,“凌霜,你去北京,暗中保護柳蕓和蘇明月。她們倆一個接觸了超凡物品,一個是公眾人物,都可能成為目標。”
凌霜點頭:“好。但北京那么大,我怎么找到她們?”
蘇楊從口袋里掏出兩枚玉符――這是他在密室找到的,是當年他特制的定位符,每枚都對應一個女孩的氣息。
“柳蕓和蘇明月的氣息我都有記錄。玉符會指引你找到她們,但記住,只能遠遠保護,不到生死關頭不要出手。”
凌霜接過玉符,她能感受到玉符中微弱但清晰的氣息波動:“明白。”
“星璇,”蘇楊看向她,“你去云南,保護趙小婉。她的處境最危險――直接面對感染者,而且醫院可能已經成為寂滅組織的實驗場。”
星璇的銀瞳在夜色中微亮:“我需要具體位置。”
蘇楊把陳老發來的醫院坐標傳給她:“另外,如果可以的話,查清楚感染者的能量源頭。我懷疑醫院附近有血靈石礦脈,或者……人為的投放點。”
“明白。”
“那你呢?”兩人同時問。
“我留在這里。”蘇楊說,“聽雨閣的密室里還有很多資料沒看完,我需要整理出完整的線索鏈。另外,陳老說會派人來協助我,對接全球遺跡的調查。”
凌霜皺眉:“你一個人安全嗎?”
蘇楊笑了笑:“這里是聽雨閣的地盤,就算改了文創園,地下的防御陣法還在。況且……”他頓了頓,“我還需要一些時間,處理私人問題。”
兩人都明白他說的“私人問題”是什么――四女,以及如何在不違背“觀察者協議”的前提下,給她們一些暗示或保護。
“一個月后的七夕,我們在哪里會合?”星璇問。
“回這里。”蘇楊說,“聽雨閣密室。無論查到什么線索,七夕前三天必須回來。我們要整合信息,制定進入潛意識海的計劃。”
三人互相對視,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堅定。
這一路走來,從嘆息星淵到地球,從并肩作戰到分頭行動,他們早已是生死與共的同伴。
“保重。”凌霜說。
“保重。”星璇說。
“你們也是。”蘇楊點頭。
凌霜和星璇轉身,融入人群,很快消失不見。
蘇楊站在原地,看著她們離開的方向,許久才轉身,重新走向聽雨閣文創園。
店員還在門口,看到他又回來,有些驚訝:“先生,您……”
“我需要借用密室幾天。”蘇楊直接說,“作為交換,我可以幫你解決一個麻煩。”
店員愣住:“什么麻煩?”
蘇楊指了指文創園后巷的方向:“那棟老樓,三樓的窗戶,每天晚上都有奇怪的光。你們老板請過道士做法,但沒用,對吧?”
店員的臉色變了:“您……您怎么知道?”
“我能看到。”蘇楊說,“那是能量殘留,不是鬼怪。給我一晚時間,我幫你清理干凈。”
店員猶豫了幾秒,最終點頭:“好……好吧。密室您隨便用,但請別損壞東西。”
“放心。”
蘇楊再次進入密室。這次,他沒有急著看資料,而是在石臺前盤膝坐下,閉上眼睛。
他要嘗試一件事――突破“觀察者協議”的限制,與四女建立某種程度的心靈連接。
不是直接干涉,而是……感應。
在修仙界,化神期修士已經能夠做到“神游太虛”,意識離體,感應天地。雖然現在修為被封印,但蘇楊想試試,能不能在夢境層面與四女產生共鳴。
畢竟,夢境屬于潛意識領域,可能不在“不可干涉”的限制范圍內。
他調整呼吸,進入深層冥想狀態。
意識開始下沉,穿過肉體的束縛,進入一片混沌的空間。
這里沒有方向,沒有時間,只有無數光點在黑暗中閃爍――那是人類的夢境碎片,每一個光點代表一個人在做夢。
蘇楊集中精神,回憶柳蕓的氣息。
很快,他感應到了一個特定的光點,散發著考古學者特有的專注與執著,還有一絲……孤獨。
他的意識靠近那個光點,像一片羽毛,輕輕觸碰。
北京,國家超自然研究所地下三層。
柳蕓坐在實驗室里,盯著電腦屏幕上的數據分析報告。已經連續工作了二十個小時,她的眼睛布滿血絲,但精神依然高度集中。
屏幕上,是那塊從三星堆出土的玉板的掃描圖像。三維建模顯示,玉板內部有極其復雜的微雕紋路,這些紋路組成了一個……陣法。
是的,陣法。雖然柳蕓不愿意用這個不科學的詞,但所有證據都指向這個結論――這塊四千多年前的玉板,內部刻著一個功能完整的能量引導系統。
“柳教授,您該休息了。”助手小李端著咖啡進來。
柳蕓搖頭:“還差一點。小李,你看這里――”她指著屏幕上的一個節點,“這個結構,和我們在瑪雅太陽神廟里發現的壁畫符號,有百分之八十的相似度。”
小李湊近看:“真的誒!可是瑪雅在美洲,三星堆在亞洲,相隔萬里,四千年前怎么可能有交流?”
“這就是問題所在。”柳蕓喝了一口咖啡,“要么是我們對古代文明的認知有誤,要么是……存在某種超越地理限制的交流方式。”
她頓了頓,輕聲說:“蘇楊以前也提出過類似的觀點。他說,在遠古時代,人類可能通過某種‘意識網絡’共享知識。”
小李知道柳蕓和蘇楊的事,小心地問:“柳教授,您還在想蘇先生嗎?”
柳蕓沉默了一會兒:“不想了。人都走了兩年了,想也沒用。”
但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撫摸著手腕上的手鏈――那是蘇楊送的生日禮物,她一直戴著。
深夜,柳蕓終于離開實驗室,回到宿舍。簡單洗漱后,她躺在床上,很快沉入夢鄉。
夢中,她回到了聽雨閣的院子。
院子里開滿了花,蘇楊坐在石桌旁,正在擺弄一個奇怪的儀器。看到她進來,他抬起頭,笑了:“蕓,來看看這個。”
柳蕓走過去:“這是什么?”
“我改良的能量探測器。”蘇楊說,“可以檢測到文物中殘留的‘信息場’。如果我的理論正確,古代工匠在制作重要器物時,會把當時的意識和情感注入其中,形成一種……記憶烙印。”
柳蕓拿起探測器,仔細看:“你想用它來解讀三星堆的秘密?”
“對。”蘇楊的眼神很亮,“我覺得三星堆不是孤立的存在。它可能是一個龐大網絡的一部分,這個網絡覆蓋整個地球,甚至……”
“甚至什么?”
蘇楊看向天空:“甚至連接著星空。”
夢中的畫面突然扭曲。
柳蕓感覺到一陣強烈的震動,像是整個空間在搖晃。她看向蘇楊,發現他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。
“蘇楊?”
“蕓,”蘇楊的聲音變得遙遠,“小心玉板。它不只是文物,它是……鑰匙。”
“什么鑰匙?”
“打開真相的鑰匙。”蘇楊的身影幾乎完全消散,“記住,當你困惑時,傾聽內心的聲音。我會在那里等你。”
“等等!蘇楊!”
柳蕓猛地坐起,從夢中驚醒。
窗外天還沒亮,宿舍里一片漆黑。
她喘息著,摸到床頭的燈開關。燈光亮起,驅散了黑暗,但驅不散心中的悸動。
那個夢……太真實了。
蘇楊說的那些話,和他生前研究的理論完全吻合。還有“鑰匙”……難道是指那塊玉板?
柳蕓下床,走到書桌前,打開筆記本電腦。
她調出玉板的三維模型,仔細查看每一個細節。
在玉板的背面,有一個很隱蔽的凹槽,之前她以為是工藝瑕疵。但現在看來,那個凹槽的形狀……很像一把鑰匙。
一把需要特定“鑰匙”來開啟的鎖。
柳蕓的心跳加速了。
她有一種預感,自己正在接近一個驚天秘密。
而這個秘密,可能和那個已經離開兩年的人,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。
與此同時,云南邊境醫院。
趙小婉剛從一個危重病人的病房出來,整個人幾乎虛脫。
病人是個十歲的小女孩,送來時已經昏迷,全身器官衰竭。趙小婉和團隊搶救了六個小時,最后還是沒救回來。
她靠在走廊的墻上,摘下口罩,大口呼吸。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下來,混合著汗水,滴在地上。
“趙醫生……”一個護士走過來,遞給她一瓶水。
趙小婉接過,啞聲說:“謝謝。”
“您去休息一下吧,已經三十六個小時沒合眼了。”
趙小婉搖頭:“還有病人需要……”
“趙醫生!”護士按住她的肩膀,“您這樣下去會垮的!去睡兩個小時,就兩個小時,好嗎?”
看著護士懇求的眼神,趙小婉終于點頭:“好……就兩小時。”
她回到臨時宿舍――其實就是板房里隔出的一個小間,只有一張床和一個柜子。
躺在床上,趙小婉閉上眼睛,幾乎立刻就睡著了。
她也做了一個夢。
夢里,她回到了醫院的過道上。
那是個夏天,她被壞人吸取身上的能量和氣運。有一天,她坐在輪椅上睡著了,醒來時發現身上蓋著一件外套。
抬起頭,看到蘇楊坐在對面,正在看著她。
“醒了?”他抬起頭,笑著問。
趙小婉臉紅了:“你……你怎么在這里?”
“來找醫院找人。”蘇楊說,“順便看看你有沒有事。”
他從包里拿出一個飯盒:“我順路帶的,你要是餓了就趁熱吃。”
飯盒里是她最喜歡的糖醋排骨和青菜。
“謝謝……”趙小婉小聲說,心里暖暖的。
那是她第一次對蘇楊心動。
夢中的畫面變化。
變成了聽雨閣的草藥園。蘇楊在教趙小婉在辨認草藥,她學得很認真,但總是記混。
蘇楊看著她,突然說:“小婉,你以后一定會是個好醫生。”
趙小婉低下頭:“我……我只是喜歡救人。”
“這就是好醫生的本質。”蘇楊認真地說,“不是因為職業選擇,而是因為內心想救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