為免母親得知拐帶真相而對俞婉心生嫌隙,古子暉始終對古母隱瞞實情。
因此,在不明就里的古母眼里,這門親事簡直是天降福緣,兒子撞了大運。
議親當日,古母緊緊攥住俞婉的手,另一只手輕輕摩挲著,激動得話都說不利索:
“哎喲喂,我的好兒媳啊,這可叫我怎么說才好?”
微微仰頭,那神情,仿佛在端詳什么稀世珍寶,
“我那不成器的兒子,竟做出這等糊涂事,毀了大家閨秀的清譽,是咱們沈家虧欠了你。”
俞婉眼簾低垂,掩去眸中一閃而過的得意。
“可你非但不怪罪,還肯嫁給他,真是打著燈籠也尋不著的賢惠姑娘!”
古母本就中意俞婉,如今又自覺兒子對不住人家,心里更是愧疚難當,恨不得把心窩子都掏出來給俞婉瞧瞧。
“咱娘倆兒當真有緣,”她摩挲著俞婉的手背,眼神中溢滿歡喜,“兜兜轉轉還成了一家子!”
小兒子沒甚大出息,竟然迎娶了高門貴女,古母覺得自己這是祖墳上青煙繚繞。
她暗自下定決心,定要好生待這個兒媳婦,絕不能讓她受半點委屈。
可日子總歸是要過的。
既要顧及丈夫的顏面,又要體諒即將成親的小叔子,婉柔再是不愿,也只得收拾心緒,準備回府。
古母對婉柔離家出走之事本就不悅,兒子又跟著去安撫了好些時日,更讓她心頭火起。
她本打算待婉柔歸來后好生申斥一番,讓她知曉這個家的體統。
好在古子云霆從中斡旋,不住地給母親遞眼色,才使得古母勉強按捺住心頭怒火,打消了訓斥的念頭。
待婉柔回府后,先前的不快,大家便都默契地不再提及。
兩人目光于空中短暫相觸,又各自挪開。
婆媳二人開始為府中大婚之事忙碌起來。
雖是面帶笑容,可這笑意,卻都透著幾分牽強。
幾日后,婉柔看著最終敲定的聘禮單子,眉心越蹙越緊,幾欲擰成一個“川”字。
滿滿當當三頁!
這哪是迎娶,分明是要將家底兒掏個精光!
她不由得深吸一口氣,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。
這聘禮,竟比當初迎娶她時還要豐厚數倍。
豈有此理?
“夫人說了,方小姐乃名門閨秀,下嫁至咱們家,理應多備些聘禮,萬不能委屈了。”
管事立在一旁小心回話,生怕哪句話說得不妥當,惹惱了這位大少奶奶。
沈家先前遭逢大難,產業盡毀。
古子云霆重返官場時日尚短,家底兒著實單薄。
婉柔心里跟明鏡兒似的。
庫房里那些個珠玉珍玩、金銀錦緞,還是當初抄沒家產時,皇家額外賞賜下來的。
如今婆母竟要將這些盡數拿來做聘禮,當真是對這個小兒媳珍愛至極。
這心,都偏到天邊去了!
婉柔愈想愈惱,手中的聘禮單子被她揉捏得不成樣子。
“我說你也是,怎能就這樣離開了?”
濟世堂內,紫蓮恨鐵不成鋼地數落著自家妹妹。
她一邊說著,一邊伸出指頭戳著婉柔的額角。
“不是同你講過了么,定要她親自登門賠罪!”
婉柔雙手托腮,目光呆滯地望向窗外,似在看什么,又似什么也沒看:
“她畢竟是長輩,打死都不會親自上門認錯。”
聲音細若蚊蠅。
“怎的不能?”紫蓮嗓音一提,顯然不認同,“當初我那小姑子惹惱了我,跑回了娘家。那事兒本與我婆母無干,可她老人家還是親身前來接我回去。更何況這事兒本就是因沈家婆婆而起。”
話音剛落,紫蓮又覺著沒趣,敗下陣來。
她長嘆一聲,
“也是了,咱家終究是罪臣之家,沈家眼下卻是翰林清貴,她又怎會屈尊前來?_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