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由檢并未停下,他的聲音轉而帶著一種探究歷史的冷峻:“魏伴伴,朕聽說你叫秀才讀書給你聽;朕且問你,自古及今,宦官弄權者不在少數,秦朝時期的趙高、漢朝十常侍、唐朝的李輔國、宋朝的童貫……這些人可謂是權傾朝野,權力滔天。但你可曾見過,有哪一個宦官,真能以閹人之身,篡位成功,登基為帝的?”
他頓了頓,目光緊緊鎖定魏忠賢微微顫抖的眼瞼:“一個都沒有!為何?因為你等宦官,本就身有殘缺,無后為大!一個連子嗣都沒有的人,如何去聚攏天下英才,許諾他們開國功臣之位,讓他們死心塌地跟著你去奪這天下?難道你辛辛苦苦、冒著誅九族的風險奪了天下之后,再在百年之后,將這錦繡江山,拱手讓給一個與你毫不相干的外姓之人?天下有這等蠢事嗎?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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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番話如同重錘,狠狠砸在魏忠賢的心頭。這是他內心深處最不愿觸及,也最無法解決的終極困境。他縱有滔天權勢,也無法改變自己宦官的身份和無法傳承的事實。他聚攏的那些“干兒義孫”,無非是利益結合,若真到了改天換日的地步,誰會真心擁戴一個太監當皇帝?
看著魏忠賢臉色由紅轉白,呼吸也變得粗重,朱由檢知道,自己的話已經刺中了他的要害。他繼續加壓,語氣變得森然:“或者,你打的是另一個主意?你以為,殺了朕,你就可以在宗室中扶植一個聽話的傀儡,繼續做你隱形的‘太上皇’?”
他猛地一拍御案,案上的茶杯都震得跳了跳,茶水濺出幾滴在奏疏上,聲音陡然拔高:“癡心妄想!朕告訴你,你若敢動此妄念,天下藩王必將聞風而動!他們正愁沒有借口!屆時,他們可以名正順地起兵,‘清君側’、‘除奸逆’、‘為君父報仇’!朕甚至可以現在就下一道密旨,讓人秘密帶出宮去,號令天下藩王,若朕遭遇不測,即可起兵,共誅國賊魏忠賢!到那時,你和你那些黨羽,就是天下共擊之的靶子,必將死無葬身之地!”
魏忠賢終于支撐不住,噗通一聲,以頭觸地,額頭重重磕在金磚上,發出沉悶的聲響,渾身瑟瑟發抖,往日的陰鷙威嚴蕩然無存。皇帝的話,將他內心深處最隱秘的恐懼和最虛弱的軟肋,全都血淋淋地剖開,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。他發現自己以往賴以生存的權謀和狠辣,在皇帝這釜底抽薪的質問和赤裸裸的威脅面前,竟是如此不堪一擊。殺了皇帝,非但不能解決問題,反而會引來滅頂之災。他從未像此刻這般清晰地意識到,自己的權勢,始終是建立在皇權默許的沙灘之上,潮水一旦退去,便轟然倒塌。
朱由檢看著跪在地上,仿佛瞬間蒼老了十歲的魏忠賢,知道火候差不多了。他話鋒一轉,語氣竟然緩和了下來,帶著一絲追憶和感慨:
“魏伴伴,你可知,皇兄(天啟帝)龍馭上賓之前,曾拉著朕的手,特意交待,”他的聲音低沉下來,帶著一絲真實的傷感,“要朕……善待于你。”
魏忠賢猛地抬起頭,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和復雜的情緒,有驚愕,有追憶,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動容,連顫抖的身體都頓了頓。
朱由檢注視著他,繼續說道:“朕尊重皇兄的臨終囑托。朕也知道,皇兄當初扶你起來,授予你權柄,是為了讓你制衡尾大不掉的文官集團。這一點,你確實做出過一些成績,打壓過一些朋黨,也替皇兄分擔了不少壓力。”
他肯定了魏忠賢過去的“功勞”,這讓魏忠賢緊繃的神經稍稍松弛了一絲,但接下來的話,卻讓他再次如墜冰窟。
“但是,”朱由檢的語氣再次轉冷,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,“魏忠賢,你忘了自己的位置了!你越來越漂了!你以為這天下姓魏嗎?你以為你可以凌駕于皇權之上,甚至視朕如無物嗎?”
“老奴不敢!老奴萬萬不敢!”魏忠賢連連叩首,額頭已經磕得發紅,聲音帶著哭腔,這一次,似乎多了幾分真實的惶恐。
朱由檢站起身,走到魏忠賢面前,居高臨下地看著他,目光深邃如同星空:
“皇兄的囑托,朕記得。你的過往,朕也知道。現在,朕給你一個機會……”
他停頓了片刻,讓寂靜的壓力達到頂峰,殿內只有魏忠賢粗重的呼吸聲和更漏的滴答聲,然后才一字一句,清晰地問道:
“一個讓你可以善終,讓你魏家不至于就此絕嗣,讓你那些不算十惡不赦的黨羽有條活命的機會……你看,要不要把握?”
話音落下,乾清宮內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。魏忠賢跪伏在地,寬大的蟒袍下,身軀在微微顫抖。他的內心正經歷著前所未有的驚濤駭浪,權力的幻覺被無情擊碎,未來的恐懼與現實的選擇,如同兩座大山壓在他的心頭。而年輕的皇帝,則靜靜地站在那里,等待著他的回答。這一刻,時間的流逝仿佛變得無比緩慢,每一個呼吸都顯得格外沉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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