震耳欲聾的“萬歲”歡呼聲在校場上空回蕩,像滾雷般經久不息,直到朱由檢抬手示意,才漸漸平息。士兵們望向皇帝的眼神已然徹底變了——最初的敬畏與疏離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熾熱的擁戴與全然的信任。在他們眼中,朱由檢不再是高高在上、遙不可及的帝王符號,而是真正俯身傾聽底層兵卒疾苦、愿意為他們撐腰的“自己人”。
趁著這股滾燙的民心士氣,朱由檢決定趁熱打鐵,將另一項關鍵革新公之于眾。他抬手指向點將臺側下方那幾名身著青衣貼里的宦官,聲音洪亮地對眾將士說道:“將士們,看到那幾位了嗎?他們,是朕新設立的監軍!”
“監軍”二字剛出口,校場上便泛起一陣微妙的騷動。不少士兵眉頭緊鎖,下意識地交頭接耳,連幾位軍官的臉色都沉了幾分。在大明軍伍的傳統印象里,監軍太監向來是“災星”一般的存在——不懂軍事卻瞎指揮,克扣糧餉中飽私囊,甚至羅織罪名陷害將領,樁樁件件都讓軍人深惡痛絕。
朱由檢敏銳地捕捉到這股抵觸情緒,立刻高聲澄清,語氣斬釘截鐵,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:“但是,朕要告訴你們,他們和以前那些禍亂軍營的監軍,完全不同!”
他大步走到隊列前方,目光如炬,緩緩掃過全場,確保每一個士兵都能聽清他的話:“他們不是來監視你們,不是來對你們指手畫腳,更不是來克扣你們那點賣命錢的!他們的職責,朕剛才已經跟方指揮使交代過,現在再跟你們親口說一遍!”
“第一,他們是來給你們講明白道理的!”朱由檢抬手重重一按,“讓你們知道,當兵不是為了混口飯吃,而是為了保家衛國——為了讓你們的父母妻兒能安安穩穩過日子,為了守住你們腳下的這片土地,為了朕,更是為了你們自己!讓你們清清楚楚,為何而戰,為誰而戰!”
“第二,他們是來關心你們疾苦的!”他的語氣柔和了幾分,卻更顯真摯,“你們在營里吃得飽不飽?穿得暖不暖?訓練累不累?家里有沒有過不去的坎?都可以跟他們說!能解決的,他們當場幫你們想辦法;解決不了的,他們會原原本本報給朕!”
“第三,他們是來公正記錄你們功勞的!”這話擲地有聲,“誰訓練刻苦,誰作戰勇敢,誰在戰場上拼命殺敵,他們都會看在眼里、記在冊子上!絕不讓任何人冒領你們的功勞,絕不讓英雄流血又流淚!”
“第四,他們是來監督糧餉發放的!”朱由檢的目光掃過負責后勤的軍官,帶著一絲警示,“確保你們該拿的每一文錢、每一粒米,都能實實在在發到你們手上,一分一毫都少不了!”
每說一條,臺下士兵的眼睛就亮一分。這哪里是監軍?分明是皇帝派來的“貼心人”“保護傘”!原本緊鎖的眉頭漸漸舒展,臉上的疑慮被巨大的驚喜取代,不少人下意識地往前湊了湊,生怕漏聽一個字。
“總之!”朱由檢抬手總結,聲音傳遍校場每個角落,“他們就是朕派到軍中來,專門替朕關心你們、幫助你們、為你們做主的人!以后在營里遇到不公平的事,或是有難處不敢跟上官說的,都可以去找他們!他們若敢推諉塞責,或是欺壓你們,你們可以直接找方正化,甚至——”他頓了頓,語氣帶著幾分俏皮,卻更顯親近,“有機會的話,直接來告訴朕!”
這番掏心掏肺的話,徹底打消了士兵們的最后一絲疑慮。校場氣氛再次熱烈起來,有了剛才皇帝平易近人的鋪墊,一些膽大的士兵開始蠢蠢欲動,想把藏在心里的難處說出來試試。
一個臉上帶著兩道刀疤、看起來飽經風霜的老兵,壯著膽子往前邁了半步,粗著嗓子喊道:“陛下!您說的都是真的?啥難處都能跟監軍大人說?”
朱由檢看向他,眼底帶著笑意,點頭道:“君無戲!只要合情合理,朕和監軍都會盡力幫你。你說說看,有什么難處?”
那老兵撓了撓頭,黝黑的臉上泛起紅暈,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道:“陛下,小人……小人今年三十五了,還沒討老婆呢!這……這監軍大人能幫著安排一個不?”
“哈哈哈哈哈!”這話一出,校場上頓時爆發出震天的哄笑聲,連點將臺上的方正化、李鳳翔等人都忍不住莞爾。士兵們笑得前仰后合,有的拍著大腿,有的指著老兵打趣,氣氛融洽到了極點。
朱由檢也被逗笑了,指著那老兵笑罵道:“好你個殺才!想媳婦想瘋了?朕是皇帝,又不是月老!老婆得靠你自己掙來——好好訓練,多立戰功,升了官、攢夠了聘禮,還怕娶不到好媳婦?想讓朕白送你一個?美得你!”
皇帝這接地氣的回應,沒有半點帝王的架子,更讓士兵們覺得親近無比。那老兵紅著臉,訕訕地縮了回去,嘴里還嘟囔著:“陛下說得是,說得是……”
笑聲漸漸平息,一個面色愁苦、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的年輕士兵,怯生生地舉起了手。得到朱由檢的示意后,他嘴唇哆嗦著,帶著哭腔說道:“陛下……小人家住通州,前年家里僅有的三畝水田,被鄰村一個姓張的鄉紳強行霸占了!俺爹去理論,還被他們打斷了腿……俺們去縣衙告狀,可縣衙收了那鄉紳的賄賂,根本不管不問……陛下,這事……監軍大人能管嗎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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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個問題一出,熱鬧的校場瞬間安靜了不少。許多士兵臉上的笑容褪去,露出了感同身受的沉重——他們大多來自社會底層,家人被鄉紳胥吏欺壓勒索,是再常見不過的事。往日里,他們遠在軍營,只能眼睜睜看著家人受委屈,卻無能為力。
朱由檢臉上的笑容也徹底收斂,神色變得無比嚴肅。他鄭重地看向那名年輕士兵,目光卻掃過全場,像是在對每一個人承諾:“這件事,監軍必須管!而且要一管到底,絕不姑息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