宗人府宗令接過書信,戴上老花鏡仔細端詳。信紙上的字跡與唐王平日的奏折筆跡別無二致,內容卻觸目驚心。
“豈有此理!”宗人府宗令氣得渾身發抖,將書信重重拍在案上,“鐵證如山!唐王昏聵無能,寵信賤妾,紊亂宗法,踐踏祖制,罪無可赦!請陛下圣裁,以正宗室風氣,警示天下諸王!”
內閣首輔施鳳來也立刻出列,躬身奏道:“宗令所極是!唐王之罪,確鑿無疑,若不嚴懲,恐日后諸王效仿,宗室綱常大亂,民心離散!懇請陛下從重處置,以安天下!”
朱由檢緩緩起身,目光掃過全場,最終落在癱軟在地的朱碩熿身上,聲音清晰而冰冷,如同寒冬的北風:“唐王朱碩熿,身為太祖后裔,卻罔顧人倫,囚禁嫡子,意圖廢長立幼,紊亂綱常,罪不可赦!著即革去王爵,廢為庶人!即日押送鳳陽高墻,嚴加看管,非朕親詔,終身不得出高墻半步!”
“其妾室鄭氏,蠱惑親王,構陷世子,罪無可赦!著即刻逐出王府,流放三千里,發往苦寒之地為奴,遇赦不赦!”
“世子朱器墭,蒙冤受屈近一年,朕心惻然。著其在宗人府任理事官,正五品俸祿,賜銀千兩,在京城賜宅一處,妥善安置妻小,以示朝廷撫恤。”
此時,朱器墭身旁的朱聿鍵偷偷抬起頭,六七歲的孩子眼神靈動,雖面帶菜色,卻透著一股與年齡不符的韌勁。他怯生生地望了御座上的皇帝一眼,又迅速低下頭,小手緊緊攥著父親的衣角。朱由檢的目光在他臉上短暫停留,眼神微動;他認出這孩子是未來的南明隆武帝,只是此刻并未多,但這短暫的注視,已悄然將這孩子的命運與京城、與皇權緊緊綁定。
處置完人事,接下來便是清算唐王府的資產,這既是充盈國庫的關鍵,也是惠及百姓、彰顯皇權的重要環節。朱由檢目光轉向戶部尚書畢自嚴,語氣果決:“查抄唐王府所有浮財,現銀交由造幣廠制成新幣,珠寶、古玩、字畫,悉數登記造冊,由錦衣衛護送,解送內庫!”
“其王府名下所有莊田、店鋪、礦冶等產業,”朱由檢頓了頓,加重語氣,“著戶部清吏司主事李巖,即刻從陜西啟程,前往南陽接收并清丈!”
(此時李巖雖仍在陜西處理秦王莊田的分配事宜,已步入正軌,李巖在陜西方面有他培養的得力副手,由他接管,此次調他前往南陽,既顯皇帝對他的信任,也說明分田的運轉已趨于成熟,能夠應對多地同步推進的事務。)
“李巖抵達南陽后,需嚴格仿照秦王莊田的處置之例,將所有田產全部用于分配給南陽無地、少地的百姓耕種!”朱由檢詳細叮囑,生怕地方官吏從中作梗,“每戶百姓,最多可購買田十畝,每畝定價白銀五錢,此價格遠低于南陽當地市價,確保百姓買得起;家境貧寒、確實無力購買者,由官府提供無息貸款,分五年還清,每年僅需償還本金兩成,不得收取任何利息!”
他目光掃過刑部尚書與都察院御史,語氣陡然加重:“刑部與都察院需各派專人前往南陽監督!嚴禁地方官吏借分配田產之機額外收取分文利息,或故意刁難百姓、克扣田畝!若有違令者,無論官職高低,一律革職查辦,情節嚴重者,以貪贓枉法論處!”
“臣等遵旨!”畢自嚴與刑部、都察院官員齊聲應和,躬身領命。
處理完這一切,朱由檢目光再次掃過在場的宗室皇親,語氣變得意味深長,帶著明顯的警示:“將唐王的罪狀、此次審判的全過程及最終處置結果,由禮部擬詔,明發天下,通報所有藩王!詔書中需嚴詞告誡:各藩王當恪守太祖祖訓,安分守己,敦睦族誼,善待封國內的子民!不得侵占民田,不得苛捐雜稅,不得紊亂宗法!若有敢效尤唐王之行,紊亂綱常,欺壓百姓,魚肉鄉里者,唐王朱碩熿,便是前車之鑒!”
“臣等遵旨!”殿內群臣齊聲應和,聲音鏗鏘有力。
退朝之后,朱由檢在乾清宮暖閣單獨召見了田爾耕。暖閣內檀香裊裊,銅爐里的炭火燃得正旺,驅散了深秋的寒意。朱由檢端著一杯溫熱的普洱茶,語氣平和,沒有了朝堂上的威嚴,多了幾分君臣間的坦誠。
“田卿,”朱由檢抿了一口茶,目光落在田爾耕身-->>上,“此次南陽之行,你差事辦得干凈利落,既查清了罪證,又未傷及無辜,更沒走漏消息,深合朕心。”
田爾耕連忙跪倒在地,額頭幾乎觸到地面,語氣帶著幾分激動與惶恐:“此乃臣的分內之事,不敢當陛下謬贊。能為陛下效力,是臣的榮幸,也是臣戴罪立功的機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