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由檢一身玄色常服利落挺拔,親自邁步在前,引著徐光啟、宋應星等一眾儒臣巧匠,步入院內專設的議事堂。堂內陳設簡潔務實,長案上攤著各式圖紙、器械小樣與算學典籍,燭火映得紙頁上的線條愈發清晰,滿室都透著一股子鉆研求新的鮮活氣息。
“諸卿,‘龍霆’之威,大家已經見識過了。”朱由檢開門見山,聲音清晰有力,穿透炭火的噼啪聲,“一炮可及千八百步,三發三中,穿石裂木,實為國之重器。但利器在手,若不能多造、善用、嚴防,便只是件觀賞之物,如令產量如何。”
王徵率先出列,躬身拱手,眼中閃爍著革新者的熱切光芒:“陛下,年前‘轟雷’手榴彈量產時,臣等按陛下的意思推行‘流水作業法’,將制彈流程拆分為拌藥、裝殼、封口、刻字四步,專人專司,效率較往日提升三倍,廢品率從一成降至不足千分之三。臣請將此良法推及鑄炮,可解量產之困!”
他快步走到堂中懸掛的白板前,以炭筆勾勒出五段流程:“臣等年前已將鑄炮拆解為制模、熔煉、鏜孔、制架、總裝五坊。制模坊專司用精砂混合糯米漿打造炮模,確保型腔尺寸精準,誤差不超毫厘;熔煉坊以焦炭為火,百煉精鋼為料,專人值守把控火候,確保鋼水純度均勻;鏜孔坊用水力鏜床反復打磨炮管,內壁光滑如鏡,前后口徑一致;制架坊打造螺旋升降炮架與緩沖滑軌,保證操炮省力;總裝坊將各部件組合調試,確保炮身轉動靈活、發射穩定。如此分工,工匠熟能生巧,產量可較往日倍增,質量亦更易把控!”
“王大人所,乃工業化量產之精髓!”宋應星立刻起身補充,他頓了頓,進一步細化:“此外,火藥亦也有革新。我們用油紙包裹為定裝藥包,油紙需經桐油浸泡,防水防潮;藥包按‘龍霆炮’標準用量封裝,分為‘攻堅’‘殺傷’兩型,攻堅藥包重壹斤半,用于轟城破甲,殺傷藥包重壹斤二兩,配霰彈使用;藥包正面印明用途與重量,背面加蓋造辦處與巡檢官雙重印章,防止私改藥量。戰時無需稱量,直接取用,既快捷又能避免忙中裝多炸膛、裝少乏力的隱患。”
畢懋康補充道:“流水作業,責任必須分明,否則易生敷衍之弊。所以在每道工序皆制有‘流程單’,詳細記錄工匠姓名、巡檢姓名、完成時間、部件編號。工匠完成工序后,需在流程單上留私印,專職巡檢官逐件核驗,合格后蓋官印,方能流轉至下坊。流程單隨炮存檔,一旦最終成品驗收不合格,可直溯源頭,工匠與巡檢一并嚴懲——輕則罰俸三月,重則革職流放,絕不容劣品流入下道工序,更不容其流出工坊!”
朱由檢傾聽完畢,眼中露出贊許之色,抬手拍案:“善!‘流水作業’以增其產,‘標準劃一’以利其用,‘責任倒查’以保其質,三策相輔相成,直指要害!”他目光掃過四人
聊完生產與標準化問題,議事堂內短暫安靜,炭火的噼啪聲愈發清晰。朱由檢端起茶杯,卻未飲,目光沉了下來,拋出一個更為冷酷的現實。
“利器在手,亦需防其反噬。”他放下茶杯,聲音帶著一絲寒意,“諸卿試想,若戰事不利,我軍倉促撤退,炮位不及帶走,為建奴或西夷所獲,彼依樣仿制,或以我之炮轟我之城,如之奈何?”
此一出,堂內陷入死寂。眾臣皆面露凝重,低頭思索——這確實是個令人不安卻又必須面對的問題。有人欲又止,似在構思復雜的機關鎖,有人皺眉搖頭,覺得機關易壞,難抵敵軍拆解。
就在眾人沉吟之際,在一旁的徐光啟眼中寒光一閃,聲音冰冷而堅定的說:“陛下,此事無需精巧機關,亦不必復雜設計。對付繳獲,最有效之法,便是直接、徹底地毀掉!”
他起身環視眾人,語氣帶著特有的狠辣果決:“臣之策,名曰‘絕戶’:為每一門列裝之‘龍霆’炮,額外配發一專用‘絕戶藥包’。此藥包需由孫元化大人牽頭,精確計算藥量——威力需恰好能徹底炸毀炮膛、炮閂、炮架螺旋機構等核心部位,使其瞬間報廢,卻又不會過度baozha,危及己方撤退人員與友軍陣地。”
“藥包需以厚銅皮封裝,外裹防火油布,表面刻‘絕戶’二字,與普通炮彈嚴格區分。”徐光啟繼續補充,細節周全,“此‘絕戶藥包’由炮隊最高指揮官親自掌管,配專屬銅鎖木箱,平日與炮彈分庫存放——炮彈存前營庫房,藥包存后營密庫,非戰時絕不得取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