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矩心領神會，連忙叩首：“奴婢定將陛下維護實干重臣之意，原原本本轉達給孫督師！”
三日后，陳矩抵達陜西西安府總督衙門。孫傳庭正在批閱賑災糧發放名冊，聽聞皇帝派太監前來，連忙出迎。接過皇帝手諭與彈劾罪狀，孫傳庭看完后，臉色瞬間變得蒼白，隨即涌上一股委屈與憤怒——他赴陜五個月，夙興夜寐，既要應對數萬流寇，又要賑濟百萬災民，殫精竭慮，卻換來如此污蔑。
在陳矩的安撫下，孫傳庭壓下情緒，用三日時間寫下了詳盡的自辯疏，附上相關賬目、文書憑證，交由陳矩帶回京城。
十余日后，孫傳庭的自辯疏通過驛站快馬送至乾清宮。朱由檢連夜批閱，疏中內容條理清晰，字字懇切，將錢謙益的彈劾一一駁斥：
關于“縱匪劫掠”，孫傳庭直：“臣赴陜時，官軍缺餉五月，士兵衣衫襤褸、饑腸轆轆，戰斗力低下；而流寇分股流竄，機動性極強。若貿然分兵圍剿，必被流寇各個擊破。臣采取‘集中兵力、擇機而戰’之策，先穩固關中、陜北重鎮，保護賑災糧通道，待整訓軍隊、招練新兵、補充糧餉后再行圍剿，絕非縱匪養寇。疏后附上官軍整訓記錄、流寇活動路線圖，可證清白。”
關于“勒索鄉紳”，孫傳庭解釋：“臣赴陜之初，朝廷撥付的首批糧餉尚未抵達，百萬災民嗷嗷待哺，官軍無糧可吃。萬般無奈之下，只得向陜西士紳‘勸捐’，絕非強征。所有勸捐款項皆有詳細賬目，一分一毫用于賑災與軍餉，疏后附上勸捐名冊、收支賬目、地方官見證簽名，絕無中飽私囊之事。且‘勸捐’皆出于自愿，僅有三名士紳因拒絕勸捐后惡意散布謠，被按律查辦，絕非隨意扣帽。”
關于“庸碌無為”，孫傳庭更是字字泣血：“陜西連續三年大旱，土地龜裂，糧產絕收，百萬災民流離失所，流寇趁勢而起，勢力盤根錯節。臣赴陜五月，先穩定賑災局面，開設粥廠百余個，救活災民數十萬；再整訓官軍，淘汰老弱，補充新兵，如今已具備一戰之力。剿匪非一日之功，需穩扎穩打，若急于求成，必遭慘敗。疏后附上賑災成效統計、官軍整訓報告，懇請陛下明察。”
看完自辯疏，朱由檢心中已有定論。次日大朝，他將孫傳庭的自辯疏與附帶的賬目、憑證公之于眾，讓百官傳閱。
錢謙益等人看完后，臉色愈發難看，卻仍不死心。東林黨官員周延儒出列道：“陛下，孫傳庭所雖看似有理，但朝廷已多次撥付糧餉，抄沒秦王家產價值百萬兩，前段時間海外購糧六十萬擔亦馳援陜西，如此海量資源，為何還需向士紳勸捐？這分明是他調度無方、浪費糧餉，卻將責任推給士紳！”
“是啊陛下！”錢謙益立刻附和，“勸捐之名，實為強征，此舉已失士紳之心，不利于陜西穩定！”
朱由檢冷冷看著他們，緩緩開口：“周愛卿、錢愛卿，你們遠在京城，可知陜西實際情況？孫傳庭赴陜之初，朝廷撥付的糧餉尚未抵達，百萬災民已瀕臨餓死，粥廠一日需糧數千擔，官軍無糧便無戰斗力，此時不向士紳勸捐，難道眼睜睜看著災民餓死、官軍潰散？”
他拿起孫傳庭附上的糧運記錄：“你們看看，海外購糧六十萬擔，路途遙遠，需供應西安、延安、鳳翔等十余府的災民與官軍，分攤下來，杯水車薪。抄沒秦王家產雖有百萬兩，卻需先用于修繕水利、購買種子，為來年耕種做準備，豈能全部用于短期開銷？”
朱由檢語氣加重：“孫傳庭的‘勸捐’，并非強征，有賬目為證，且僅針對富戶，普通百姓分文未取。他精打細算，將每一分糧、每一兩銀都用在刀刃上，這才穩住了陜西局面。爾等不察實情，僅憑士紳一面之詞，便欲置國之干城于死地，是何居心？”
他目光掃過滿殿百官，聲音不大，卻帶著凜冽的寒意：“孫傳庭在前線受苦受累，為朝廷分憂，爾等卻在京城捕風捉影、惡意攻訐！今后，若無確鑿證據，再敢如此彈劾實干之臣、擾亂朝綱，朕定不輕饒！此次念在爾等初犯，暫且作罷，若再犯，休怪朕不講情面！”
這番話如同驚雷，震得錢謙益等人面如土色。他們看著皇帝凌厲的目光，感受著滿殿官員投來的鄙夷眼神，再也無力反駁，只能灰溜溜地退回隊列。
“退朝！”朱由檢袖袍一甩，起身離去，留下滿殿沉默的百官。
回到乾清宮，朱由檢揉了揉眉心，臉上露出一絲疲憊。他知道，這次彈劾風波只是暫時平息，只要他繼續推行觸及既得利益的改革，類似的攻訐就絕不會停止。但他別無選擇，大明已到生死存亡之際，唯有重用孫傳庭這樣的實干之臣，推進清丈田畝、追繳欠稅等新政，才能充盈國庫、穩固江山。
“孫傳庭……糧餉……”他望著西邊陜西的方向，喃喃自語，“看來，李巖帶領的稅務稽查隊，清丈田畝、追繳欠稅的步伐，還得再快一些才行。只有國庫充盈了，才能給前線將士足夠的支持，才能讓他們無后顧之憂地剿匪安民，才能讓新政真正落地生根。”
御書房內，燈火搖曳，映照出朱由檢堅毅的身影。這場彈劾風波，不僅沒能扳倒孫傳庭，反而讓皇帝更加堅定了支持實干派、推進改革的決心。而東林黨人的此次發難，最終以顏面盡失告終，也讓更多官員看清了皇帝“帝心似鐵”、力挺新政的立場。
大明的中興之路，注定荊棘叢生，但朱由檢心中的信念從未動搖。他知道，只要守住孫傳庭這樣的干城之臣，推動新政穩步前行，大明就還有希望。而這場彈劾風波，不過是改革路上的又一塊墊腳石，讓他更加清醒地認識到，必須加快步伐，掃清障礙，才能讓這艘沉重的帝國巨輪，真正駛向復興的彼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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