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座大廳的空氣仿佛在瞬間被抽干，然后灌入了鉛汞般沉重的物質。

那是一種純粹的、源自生命層級碾壓的威壓。并非能量的沖擊，而是一種“規則”的宣告——在這里，他即是神。

凱瑞爾首當其沖，她那身為精靈女王、歷經無數血戰磨礪出的高傲意志，在這股威壓面前，竟如風中殘燭。她感覺自己的每一個細胞都在發出臣服的悲鳴，雙腿一軟，膝蓋不受控制地彎曲，砰的一聲單膝跪在了冰冷的金屬地板上。她咬得牙關咯咯作響，金色的瞳孔里充滿了屈辱與不甘，全身的肌肉都在劇烈顫抖，拼盡全力抵抗著那股讓她徹底跪伏下去的力量，卻無濟于事。

她身后的龍牙隊員們更加不堪，幾乎是在威壓降臨的瞬間，就齊刷刷地跪倒在地，手中的高斯buqiang都握持不穩，哐當掉了一地。他們的身體像是被一座無形的大山死死壓住，連抬起頭都成了一種奢望。

只有蘇煙和冷月，一個憑借與世界樹相連的生命律令，周身散發著柔韌的綠色光暈，勉強抵御；另一個則以斬斷萬法的混沌劍意護住周身，劍意與那股威壓碰撞，發出無聲卻激烈的湮滅。但即便是她們，臉色也已是一片蒼白，顯然支撐得極為辛苦。

唯一還能站直身體的，只有秦磊。

在斬斷心魔，神魂圓滿之后，他的意志已經凝練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。更重要的是，他體內那融合了星魂之力的口袋宇宙，自發地運轉起來，在他周身形成了一個絕對獨立的“真實”領域，將那股神明般的威壓隔絕在外。

他終于看清了王座上那個身影的真容。

那是一個老人。

一個半人半機械，身體已經極度腐朽的老人。

他的半邊臉是布滿溝壑般皺紋的、干枯的人類皮膚，另一半則被粗糙的、閃爍著暗紅色光芒的金屬所取代。一只眼睛是渾濁的、看不出情緒的褐色，另一只則是冰冷的、不斷有數據流閃過的猩紅電子義眼。裸露在外的半邊手臂，連接著無數粗大的電纜和維生管道，像一條條丑陋的蟒蛇，沒入王座深處。

他的身體，似乎早已與這艘旗艦，甚至與整個格式化艦隊融為了一體。

然而，就是這樣一個充滿了末日科技感和腐朽氣息的恐怖存在，下半身卻穿著一件……洗到發白、膝蓋處還磨出了一個破洞的藍色牛仔褲。

那款式，那色澤，那熟悉的磨損痕跡……

秦磊的瞳孔猛地一震，大腦在經歷過生死考驗、精神陷阱和神威碾壓之后，此刻卻因為一個極其荒誕的細節，宕機了半秒。

這……這條牛仔褲，怎么看著這么眼熟？

這不是他當初還在地球上混日子的時候，花了一百二十塊錢，在潘家園舊貨市場一個犄角旮旯的攤位上，跟老板砍了半天價才買下來的那條嗎？當時還附贈一條印著“nike”拼寫錯誤的皮帶呢！

王座上的主宰，緩緩從王座上站起身。他的動作很慢，每動一下，身上的機械結構都會發出“咔嚓咔嚓”的、令人牙酸的摩擦聲。

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秦磊，那只猩紅的電子眼掃描著他，冰冷的聲音在大廳中回響：“你很特別，秦磊。在我的計算中，沒有任何一個‘行者’的后繼者，能以凡人之軀，走到我的面前。”

“你知道‘行者’？”秦磊強壓下心頭的荒誕感，沉聲問道。

“我當然知道。”主宰的嘴角，那半邊還是肉體的部分，扯動了一下，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，“因為……我就是‘初代’。”

他抬起那只機械手臂，隨意地對著虛空一劃。

整個大廳的景象瞬間變幻，他們仿佛置身于宇宙的開端。無數混亂的能量洪流、扭曲的時空、生滅不定的原始星云，在他們周圍飛速掠過。

“宇宙的本質，是混亂。無序的能量，隨機的碰撞，催生出所謂的‘生命’。而生命，是最大的混亂之源。”主宰的聲音變得宏大而縹緲，仿佛在闡述著宇宙的真理，“情感、欲望、自由意志……這些都是宇宙走向衰亡的‘bug’。它們帶來戰爭、毀滅，最終只會加速整個宇宙的熱寂，讓一切歸于永恒的虛無。”

畫面再次切換，出現了遠古時期的地球，以及另外幾位與他氣息相似的、身穿古樸服飾的“行者”。

“我們‘行者’，被賦予了維護宇宙平衡的使命。但他們卻選擇了放任，選擇了所謂的‘順其自然’。愚蠢！那是慢性zisha！”主宰的聲音里，第一次帶上了一絲近似于“憤怒”的情緒波動。

“于是，我離開了。我走遍了無數個河系，看到了無數文明因為自身的混亂而走向毀滅。我終于明白，真正的‘平衡’，不是放任，而是‘秩序’！絕對的、永恒的、不允許任何變量的‘秩序’！”

他猛地一揮手，周圍的幻象消失，露出了王座下方那更加恐怖的景象。

王座的基座是透明的。透過那層水晶般的材質，可以看到下方是一個深不見底的巨大空間，里面密密麻麻、整整齊齊地排列著億萬個散發著幽藍色光芒的玻璃容器。每一個容器里，都浸泡著一個完整的大腦。無數的導線連接著這些大腦，將它們匯集成一個前所未有的、龐大到無法想象的“-->>生物矩陣計算機”！

一股混合著福爾馬林和臭氧的味道，從下方飄散上來，令人作嘔。

“我收集了那些在混亂中毀滅的文明的‘殘骸’，將它們重組成我實現‘秩序’的工具。我建立了‘格式化’艦隊，我的意志就是它們的法則。我要將整個宇宙，都納入我的‘秩序’之中。抹除所有隨機變量，修正所有邏輯錯誤，讓宇宙成為一個完美的、永恒的、按照既定程序運行的‘天堂’！”

他的話語充滿了狂熱的理想主義，但在秦磊聽來，卻只感到刺骨的冰寒。

那是一個徹底死亡的、沒有情感、沒有意外、沒有未來的宇宙。一座永恒的、完美的墳墓。

“而你，秦磊，”主宰的目光再次鎖定他，“你和你的口袋宇宙，是這個宇宙中最大的‘變量’，是最終極的‘bug’。只要你存在，我的‘秩序’就永遠無法完美。所以，你必須被‘格式化’。”

他抬起手，對著大廳之外的遙遠星空，輕輕一握。

“為了讓你理解我們之間的差距，讓你放棄無謂的抵抗，我可以向你展示一下‘秩序’的力量。”

在盤古號的艦橋上，零的警報聲突然凄厲地響起：“警告！警告！銀河系懸臂編號ngc-3372星域，‘船底座大星云’內，編號為‘海山二’的超巨星，其物理常數正在被強制修改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