郭如克嘟囔道:“是啊,開封府彈指可下,闖軍哪里用得著水攻。孫傳庭都在路上了,按理說該當布置野戰才是。我看定時開封府那群庸官自作主張,壞了局面。”
周晉疑惑道:“或許闖軍聽說了陜兵殺來的消息,才著急要破城。”
郭如克反駁道:“朱仙鎮大戰前,官軍之勢豈弱于孫、侯聯手?那時闖軍尚能不慌不忙分兵迎擊,這會兒就慌了神?不合常理。”
趙營中,郭如克的戰略眼光與分析能力一直出眾,周晉聞聽,亦點頭稱是。
“陜兵要進南陽府陸續整頓,約莫還需數光景。孫傳庭那邊已經派人傳信,明將趕到府城,與主公相見。”郭如克說著尷尬一笑,“陜兵前鋒其實已經到了府城,就駐扎在城外,準備明迎接后續來的孫傳庭,僅是些小魚小蝦,先前就沒提。”
趙當世問道:“哪一部的?”
“孫傳庭標下游擊高杰部,算孫傳庭的中軍,城外的是他外甥李本深。”
“高杰?”趙當世眉頭一皺。
郭如克乃趙營元老,很清楚趙當世與高杰之間曾經的齟齬,笑道:“李本深這小子臭未干,倒狂得很,本吆五喝六的好生猖狂,撞見了我老郭幾個來去,頓時老實不少。”
周晉亦道:“李本深還想向我城勒索錢糧資軍來著,郭總管一出面,乖乖自取了攜帶的干糧,埋鍋造飯去了。”
趙當世忍俊不道:“惡人自有惡人磨,我趙營有老郭這尊門神,就閻羅來了也要收著手腳。”此一出,滿堂皆笑。
次,天明云稀。趙當世輕騎十余人出南陽府城二十里至百重山南麓,等不多時,前方煙塵驟起,當先一桿大旗高高立,緊接著上百騎自后而現,一將明盔亮甲,直奔趙當世等前,一照面,表就僵住了。
趙當世抱拳微笑道:“李兄別來無恙。”對面的人正是高杰部下驍將,人稱“李訶子”的李成棟。幾年前趙當世尚在李自成營中時,曾追擊過隨高杰叛逃的李成棟,幾乎致李成棟死,這事雙方都印象深刻。
“不知趙......趙帥親至,有失禮數......”李成棟神別扭,跳下馬背拱拱手,目光游移不定,“孫軍門就在后面。”
“高大人來了嗎?”
“來、來了。”李成棟干咳幾聲
說話間,又有幾騎隨后而來。趙當世拿眼看去,飛塵中,一人頭戴烏紗帽、著緋紅孔雀補服,正由左右侍從扶下馬背。走近兩步過去,但見那人五十左右年紀,國字臉,儀表俊朗,眉宇間隱隱有威,料是孫傳庭,便躬行禮道:“鄖襄鎮趙當世,見過軍門。”
風塵仆仆的孫傳庭舒眉展顏,起手將他扶住道:“趙總兵何需多禮。趙總兵為主,孫某為客,該當孫某給趙總兵行李才是。”一扶相觸,感覺得到,他補服之下定是披著甲胄。
這時候趙當世斜眼瞭見站在孫傳庭畔的一魁梧軍官,似笑非笑對他抱拳道:“高大人,許久未見了。”對方便是李自成的老部下、叛走官軍的“翻山鷂”高杰。
高杰點點頭,緊繃著臉抿嘴不語。他投靠官軍后長期追隨賀人龍,賀人龍為孫傳庭所斬,他與陳勇、董學禮等人主動依附,反而得了便宜,現為孫傳庭督標游擊,領親軍。若不是因著這個份不得不隨護孫傳庭左右,他打死也不愿來南陽。
不久后,李本深亦率兵來接,趙當世便與孫傳庭朝府城方向并馬而行,只交談幾句,趙當世就發現孫傳庭此人雖聲音平緩仿佛隨和,但骨子里有著種執拗勁兒,喜歡主導話題,不太愿意順著別人的話說,個頗為強硬。因此早先準備好的一些話題都識趣地收了起來,并暗想:“無怪孫傳庭有才能卻不受皇帝寵信,這兩人怕都是自負自傲之人,針尖對麥芒,豈能融洽。”
及府城遙遙在望,孫傳庭道:“再等兩陜兵集結裕州罷了,孫某就要率軍北去驅賊。從陜西轉運來的糧車不絕,屆時也將陸續進抵裕州,還請趙總兵幫忙周全周全。”
趙當世先道:“軍門放心,有我在,后方無憂。”趁機問道,“開封府被水淹的事,軍門可知?”
“知道。”孫傳庭目視前方,不動聲色。
“聽說侯大人還在考城縣,楊大人亦整兵汝寧府未完,趙某以為,軍門進兵可以緩緩。”趙當世建議道。侯恂、楊文岳兩部是河南府現在僅存還有野戰能力的官軍部隊。
孫傳庭雙眉微聚,一不發,就好像沒有聽到趙當世說的話一般。趙當世心知他北上心意已經不可動搖,便道:“趙某迂見,此番擊賊,未可大戰,開封府城與侯大人況未卜,可先拆各部掃開封府南部,擾闖賊,疲其軍、擾其心,待時機成熟,再會各路大兵一戰定乾坤!”
可是,孫傳庭依舊沒有理會他。
趙當世暗自嘆息,不意間目光掃到高杰,卻見他雙眼直看過來,頗是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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