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是,一月前發生了意外,蔣沐女逃走了。
等他追上去時,蔣沐女已經投河自盡,死在了紅河鎮的碼頭上。
蔣家的婦孺,對著他又是揮鋤頭,又是甩鐮刀,還傷了他的胳膊,他一怒之下,一槍崩了那蘇蕓,又讓下人活活打死了其余幾個稚童。
這事兒不小,他立即書信聯系了義父。
那邊的回信,是放了蔣盤,說差不多了,蔣盤已經完了,再沒有任何威脅!
因此,雖然黃之遠怕,但更相信義父,今日就要放了蔣盤。
“蔣沐女,一個月前就不在黃府了。”
“蔣先生,很遺憾,你當不了我岳父,我也沒興趣勸導你了,你可以滾了。”黃之遠冷冷說道。
蔣盤一怔,他顫巍巍的爬起身來,口中喃喃著:“沐女……蕓兒……”
踉踉蹌蹌,跌跌撞撞的出了黃府,鞋子早就被水泡丟了,蔣盤赤足朝著紅河鎮狂奔。
長期以來的浸泡,讓他的足底變得潰爛,每一步,都疼的鉆心!
他不理解,對方為什么放了他。
他現在只是想回家,只是想妻子,只是想女兒!
地上是一道長長的血痕,足底的疼痛,更讓他清醒。
就這樣,一步一步,他愣是支撐著走了半夜,總算瞧見了紅河鎮的牌樓!
碼頭上,風嗚咽的吹著。
后半夜了,月亮都快要消失,朦朦朧朧的月光,映射在碼頭的地板上。
此外,還有一些水波漣漪。
似是有什么東西,在紅河水灣中游動。
蔣盤顧不得這些,全憑意志力支撐,他一步一步回到了家門前。
“沐女!蕓兒!”他猛地一把推開了門。
可入目所視的,并非是家人。
而是一口口棺材。
漆黑的棺木,只有冰冷和死寂。
一口大棺,三口小棺。
棺材前邊兒擺著冥紙盆,火早已經燃盡。
大棺上有靈位,寫著:“義母蘇蕓之靈。”
其余三口小棺材上沒有靈位。
蔣盤腦袋空白了。
他瘋了。
一聲悲憤的嘶吼,他沖到了棺材前頭,腳下太過劇痛,一個沒站穩,他重重往前倒下,腦袋狠狠撞擊在了棺材上!
本來就是強弩之末的他,瞬間便昏厥了過去。
次日醒來時,他并不是在冰冷的地面,而是在柔軟溫暖的床榻上。
雙腳刺痛,不過像是裹滿了東西,還有藥膏。
屋內有陽光,顯得刺目。
床旁是一個青年,皮膚黝黑,頭臉上不少傷口,悲傷過度,他眼眶是紅腫的。
“爹……您醒了?”
蔣石終于多了一絲活泛的情緒,驚喜的喊道。
蔣盤雙目渙散的看著蔣石,看著其身后的門。
門虛掩著縫隙,他瞧見了外邊兒的棺材。
沒有開口,他只是死死咬著牙關,血不停的溢出牙齦,口中一片血腥。
盯著虛掩的門縫,同時他,掐著手指,大拇指不停的動著。
另一只手,摸過床頭下方,摸出來了一把銅錢,他直接將其灑落在地!
嘶嘶聲中,銅錢不停的旋轉著,然后落地。
蔣盤再解開腰間龜甲,甩至地面。
簌簌的轉動中,龜甲起了一片殘影,最后停下。
“噗!”
蔣盤噴出一口鮮血,顫厲悲憤的抓著床沿,腦袋一下又一下,用力的磕在木方上。
痛!身體痛,痛的鉆心。
痛,心也痛,只剩下窒息,還有痛不欲生!
“爹!您別撞了!您別撞了啊!”蔣石驚慌失措的阻攔蔣盤,他哭著說:“活著就比什么都強,娘也想要你活著,紅河鎮的百姓,都想要你活下來。”
“那遭天殺的黃之遠,自從他抓了您之后,紅河的百姓雖然怕,但都和他翻臉了,望縣,興市,很多有頭有臉的人物,都去施壓!”
“您得活著!您是大家敬仰的先生,您若是死了,大家怎么辦?”
“您若是死了,這仇,還怎么報!?”
“黃之遠豈不是一直逍遙法外!”蔣石聲嘶力竭。
蔣盤顫巍巍的停下。
他爬下了床。
腳底疼得無法站起來,他就用爬。
沒有問蔣石,蔣沐女去哪兒了,他爬出了門檻,一點一點朝著紅河鎮外爬去。
天亮,紅河鎮上有很多人。
那些人呆呆的看著蔣盤,先是興奮的喊先生回來了,隨即,又變得格外哀傷。
一群人自發的圍住了蔣盤,愣是將他抬起來,匆匆走向紅河碼頭……
風,很冷,冷的就像是刀子一樣,抽在蔣盤的心上,刮在蔣盤的骨頭上。
他被放在了碼頭上,然后,他跪著爬到了碼頭的最邊緣,死死的盯著水面。
他好像看到了水面的倒影中,出現了一襲紅色的身影,絕望,痛苦,死寂的墜入了水中……
滴答……
血暈擴散……
是他滴答滴答的血,不停的從下巴淌下,滴落在水面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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