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時隊長親自登門?看來今天要送份大禮啊。”他朝我笑笑,旋開金屬杯蓋,吹了吹浮沫,經典的紅枸杞在滾水里沉沉浮浮。
我開門見山:“上個月海關截獲了一批樹脂棋子,經鑒定是宋代瑪瑙——”
老陸打斷我:“——這事我們人都知道了。贗品比真品還講究。畢竟是要送人的嘛。”
我盯著他袖口磨損的線頭:“那如果我說,這其中一件贗品的收貨方,就是西海古董商會的棋牌室呢?”
“那可太巧了。”老陸笑著說,“去年年初他們打著弘揚傳統文化的旗號,申請了五十萬文化扶持基金,年底西海古董商會又報批翻修,采購清單里有套二十萬的智能棋桌。”
“更巧的是,這套棋桌最后出現在某人的私人茶室里。”我掏出手機,推給他,說,“你需要更多證據嗎?照片在我這里。”
老陸搖搖頭說別急。還沒到時候。我會通知你來送證據的。
“行。”我又拿出一張照片亮給他看,“某人書房有幅吳清源真跡。照片放大后,能看到宣紙折痕處藏著極淺的鋼印,那是東京國立博物館的藏品編號,這該是抗戰時被掠走的那幅。”
“一代棋圣,書法少見。這幅真跡倒是新鮮。”老陸發出感興趣的一聲喟嘆。
“可惜,這幅書法就像臨時展覽一樣。掛了三天就消失了。之后一副以假亂真的贗品被掛在了他的書房。但折痕處已經沒有鋼印了。”我拿出第二張照片,“你說,這真品去哪兒了呢?”
老陸瞳孔微微收縮,像深夜攝像頭突然捕捉到移動物體時的自動對焦。他忽然抓起座機撥了個短號:“小陳,把最近六個月西海古董商會的的審計報告送過來。對,要帶章的原件。”
等待的沉默中,我數夠了蟹爪蘭,開始數著老陸保溫杯里枸杞的數量。
當我快數煩的時候,老陸忽然問我:“你知道,那些下棋的人最怕什么嗎?”
“輸棋?”
“不,他們最怕有人把整個棋盤都給掀了。”老陸說。
我心想,那他們可別遇見抓周的小鄭弈,否則就會噩夢成真。
老陸又壓低聲音:“上月還有一個匿名舉報人,往紀委寄了本棋譜。”
“喂等等,這是我能聽的嗎?”我笑著制止他繼續說下去。
“你當然能聽,因為現在你不是舉報人,而是辦案的警官。”老陸笑著看著我,說警官,我也要向你反饋線索。那本棋譜里面,夾著西海古董商會給魚羨山祝壽的禮單。
“知道為什么‘雅賄’難查嗎?”老陸把保溫杯擱在茶幾上,盯著我說,“同一件古董。真品在香港起拍價九千萬,但仿品在拼夕夕九塊九包郵。你說它是價值連城的文物吧,它就是;你說它是一文不值的工藝品吧——它也是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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