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家都很意外。
要知道,正常的情況下,一個領導剛剛走馬上任,在就職演說上面,肯定要好好夸獎一下這個城市,然后是表決心,這樣才符合流程,但很顯然沈青云不是這種人。
臺下有人開始低頭記錄,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此起彼伏。
“我不敢說自己有多能干,但有三句話想跟大家共勉。”
沈青云伸出三根手指,看著臺下的干部們緩緩說道:“第一,不務虛。濱州不需要形象工程,要的是能讓老百姓得實惠的民心工程。第二,不護短。誰要是敢在其位不謀其政,誰要是敢動歪心思,不管他背景有多硬,我沈青云第一個不答應!”
說到這里,他的目光看向了旁邊的紀委書記熊楊,這位紀委書記眼皮跳了跳,下意識地挺直了背。
上午見面時,他那略顯松弛的姿態,此刻蕩然無存。
“第三,不拆臺。”
沈青云的聲音放緩,平靜的開口說道:“市委市政府是一家,常委班子是一個整體。咱們可以有不同意見,但不能有二心。可以有爭論,但不能有內耗。只要是為了濱州好,為了老百姓好,我沈青云隨時愿意聽大家的意見。”
說完這番話,他朝臺下深深鞠了一躬,腰背彎成九十度,這個動作持續了三秒。
起身時,額前的碎發垂下來,遮住了眉眼,再抬眼時,目光里的堅定像淬了火的鋼。
臺下的掌聲這次是真的熱烈起來,后排的干部們使勁拍著手,連門口的保安都跟著鼓掌。
那個戴眼鏡的男人合上筆記本,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。
高長河端起保溫杯,輕輕點了點頭,杯蓋的反光在他臉上晃了一下,這個年輕的市委書記,比他預想的更有鋒芒。
“我的父親在江北這片土地工作過很多年,我自己也是在江北長大的。”
沈青云看著眾人,緩緩說道:“從小到大,我聽著東北老工業基地的傳說成長,見到了北方的壯麗,我有信心把濱州發展壯大,也希望大家能夠配合我的工作,讓我們濱州再創輝煌。”
伴隨著他的這番話,會議室里再次響起了熱烈的掌聲。
對于沈青云的背景,這些體制內的干部們早已經摸清楚了。
對方可是沈振山的獨生子,這個身份擺在那里,天然就占據著優勢。
這個時候,市長劉彥昌作為主持人,笑著開口說道:“沈書記的講話很實在,也很提氣。下面,讓我們再次以熱烈的掌聲,歡迎沈書記到濱州來工作。”
掌聲雷動中,沈青云放下話筒。
他的指尖觸到椅套上的褶皺,忽然想起父親昨晚的話:“濱州的水比你想的深,但只要站穩腳跟,就能趟過去。”
他抬眼望向窗外,禮堂外的白楊樹在風中搖晃,葉子被陽光照得透亮,像無數雙注視著他的眼睛。
會議結束后,干部們陸續離場,走廊里的議論聲比來時更熱烈。
“這沈書記,看著年輕,說話挺沖啊。”
“聽他這話,是要動真格的?”
“老城區那幾個釘子戶,看他怎么解決……”
“順其自然吧。”
“對,就看看再說吧。”
沈青云站起身,看著常委們跟高長河道別。
市委秘書長張銀峰走過來的時候,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,他低聲對沈青云說道:“書記,中午安排了便飯,就在機關食堂,您看是不是跟高部長提一下?”
正常情況下,領導下來調研之類的工作,地方上肯定會準備酒菜的。
“好。”
沈青云邁步朝著高長河那邊走去。
“高部長。”
他直截了當的說道:“我們準備了午飯,您留下來吃頓便飯吧。”
“不了。”
高長河擺擺手,對沈青云說道:“我還有事情,改天空了再吃吧。”
“那好吧,實在是太不好意思了。”
沈青云主動對高長河說道。
不管怎么樣,人家親自送自己來上任,這個人情肯定是要領的。
官場當中,這種人情債是最難還的,這一點沈青云比任何人都清楚,畢竟在官場混跡這么多年,如果連這點人情世故都不懂,那他也不可能走到今時今日的地位。
高長河擺了擺手,目光里帶著一絲玩味:“不用那么客氣,濱州的事,該你多費心了。”
沈青云走出禮堂時,秋風卷著落葉撲在臉上,帶著涼意。
他抬頭望向市委大院門口的石獅子,嘴角揚起一抹笑意。
新的戰場,已經硝煙彌漫,但他心里的那團火,卻燒得更旺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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