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趙木匠!原雷州府匠作營,因毆傷工頭流放,手藝精巧!”
“孫瘸子!原廉州海匪,熟悉瓊州海峽水道!”
每念到一個名字,那人便木然地抬起頭,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微弱的、難以捕捉的波動。
季如歌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針,從一張張枯槁的臉上掃過。她走到那個叫王石頭的逃奴面前。這人骨架粗大,但皮肉塌陷,佝僂著背,露出的手臂上布滿了陳舊的鞭痕和燙疤。
“王石頭,”季如歌開口,聲音在空曠的囚室里異常清晰,“城北五十里,黑石嶺。有人說那里石頭能吸針,山溪水泛黃。你覺得底下有東西嗎?”
王石頭渾濁的眼珠遲緩地轉動了一下,看向季如歌,嘴唇囁嚅了幾下,發出沙啞破碎的聲音:“……有……有銅……石頭沉……水銹手……”
季如歌點了點頭,不再看他,轉向那個獨眼的海匪孫瘸子:“瓊州海峽,三更天起霧,自東向西涌,何處可避?何處是死門?”
孫瘸子僅剩的那只獨眼猛地睜大,閃過驚疑和一絲被觸到隱秘的銳利。他喉嚨里咕嚕一聲,下意識地挺直了些佝僂的背脊:“……鬼頭礁……西邊……有暗涌……貼著……貼著南岬角背風……能活命……”他語速極快,帶著濃重的海腥味口音。
季如歌聽完,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,只對旁邊的周縣令道:“王石頭、孫瘸子、李水根、趙木匠,還有那個會硝皮子的,這五個,鐐銬除了。單獨安置,按告示上寫的‘技役’待遇,一日三餐,有葷腥,月錢暫定一兩紋銀。”
她頓了頓,目光掃過剩下那些茫然無措的囚犯,“余下的,編入清渠隊,明日押往南河故道。告訴他們,渠成之日,依律減刑。干得好,一樣有飯吃,有錢拿。”
衙役應聲上前開鎖。沉重的鐐銬砸在石灰地上,發出悶響。王石頭茫然地看著自己突然自由的手腕,上面深深的紫黑色印痕清晰可見。
他試著活動了一下僵硬的手指,又猛地攥緊,骨節發出咯咯的輕響。旁邊李水根深深吸了一口沒有了霉味的空氣,挺了挺佝僂的腰。孫瘸子那只獨眼死死盯著季如歌,里面有震驚,有不解,還有一絲被強行點燃的、微弱的活氣。
他茫然的看著站在有光線位置的女子,容貌迤邐,神色淡然,似乎看不見這里關的都是一些什么人般。
而是聲音清冷的宣布他們接下來的去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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