引擎低沉地吼著,車身卻穩得像被釘在地上。車輪碾過嶺南特有的紅土路,偶爾壓過碎石坑洼,車廂里只傳來輕微的一下震動,比牛車走在平地上還穩當。
第一次坐車的人,感受作為上的柔軟。
一聲輕微的機括響動從椅背傳來,顧思鄉嚇得差點跳起來,以為觸發了什么機關。緊接著,他感覺背后的支撐竟然緩緩地、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向后傾斜下去!
他整個人也跟著躺倒了一個角度!突如其來的舒適感像一股暖流擊中了他,他瞪大了眼睛,僵在那里,一動不敢動。
旁邊那個吐過的瘦小少年也發現了,小心翼翼地學著樣子扳動自己座位側邊的一個小把手,椅背同樣向后倒去。他發出一聲短促的、帶著哭腔的驚呼,隨即死死捂住自己的嘴,臉上又是驚嚇又是難以置信的狂喜。這……這椅子是活的?能聽懂人話?
王老漢坐在靠過道的位置,他枯瘦的手一遍遍撫摸著自己身下光滑冰涼的座椅“皮子”,又小心翼翼地按了按那厚實柔軟的坐墊,感受著那奇異的回彈。
他試探著,慢慢站直了身體。頭頂離車頂還有老大一截空檔!他佝僂了大半輩子的腰,第一次在移動的“屋子”里能完全挺直了!渾濁的老眼環顧四周,這鐵匣子內部的空間,比他嶺南那間漏雨的泥屋還要高、還要亮堂!
這哪里是車?這分明是神仙搬家的洞府!他張著嘴,喉頭滾動著,卻發不出任何有意義的聲音,只有嗬嗬的喘氣聲。
“娘!看外面!”二狗趴在冰涼的車窗上,小臉幾乎要貼上去,聲音尖利地喊著。他娘也湊過去看。
車窗外,嶺南那熟悉的山巒輪廓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后飛掠,如同被一只無形巨手狠狠抹去。濃密的墨綠色樹冠連成一片模糊的綠影,山澗溪流像一條條一閃即逝的銀帶。遠處的梯田,昨天還清晰可見的阡陌縱橫,此刻只剩下大塊大塊急速倒退的、深淺不一的黃綠色色塊。
“太快了……太快了……”二狗娘臉色發白,緊緊摟著兒子,胃里又開始翻騰。這速度讓她頭暈目眩,心臟像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。她記得清清楚楚,前年她男人去鄰縣走親戚,翻山越嶺足足走了十三天,回來時腳底板全是血泡。可現在……這鐵獸馱著他們,才跑了多久?日頭還在頭頂偏東呢!
這速度簡直不敢相信,坐的舒適,速度又快,這個車子也太厲害了。
若不是有幸被家人找到,她們又哪有機會坐上這種車呢?感謝他們并沒有忘記自己,還愿意帶走自己,感受從未有過的新鮮物,令人心懷感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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