讓魏樓內心極度不平衡了?
魏樓幽幽道:“女君心知肚明。”
季孫音這個草臺班子建立也不容易,過了一段捉襟見肘的日子,即便是現在也沒有寬裕多少,敵人環伺,故意封鎖切斷季孫音勢力與其他軍閥的交易,再加上這兩年天時差,季孫音這邊也是靠著發動戰爭,或搶奪或敲詐敵人才緩解一些壓力,魏樓對此最為清楚。
沈棠一開口就給出一人一天半石酬勞,連輜重車租金和畜力的五百價格也應下,魏樓怎能不酸啊?偏偏沈棠還明目張膽跟自己炫富!
沈棠:“……”
公西一族的家底著實過于豐厚。
這么多族人連軸轉收拾也沒收拾完。
最后干脆將一部分撂下,其他方便帶走、近期能用上的東西先帶上。沈棠這段時間也跟族內一個武膽武者請教,初步掌控自身體內古怪力量。她看到其他武卒召出戰馬,一個帥氣動作飛奔躍上馬背,看得眼熱。她也想要!
只是——
“為什么我覺得我的戰馬有點怪怪的?”
沈棠雙手捧著雪白戰馬的長臉,翻來覆去細看,總覺得它長相跟其他威風凜凜戰馬有些不一樣,看著更加滑稽更加蠢,眼神透著睥睨眾生的高傲,仿佛看誰都像是在看傻子。
魏樓:“……有無可能,這是騾子?”
“……豆包也是干糧,騾子也是戰馬!”
名為“摩托”的騾子聽完,學著沈棠表情沖魏樓打了響鼻,嘴里發出咯咯嚕嚕怪響。
魏樓:“……”
他確信這只騾子在嘲諷自己。
沈棠不甘心,她將摩托喊回去,又重新召喚兩次,結果出來的都是同一頭騾子。對方伸出舌頭舔了一口沈棠,咬住她的發髻咀嚼。
沈棠:“……”
面無表情將自己頭發搶回來。
她翻身跳上摩托,舉手一揮:“出發!”
傭金到位,服務到位。
有魏樓幫忙策劃進行運輸路線,一路上除了幾伙不長眼的毛賊,并無其他風波。這些毛賊本該就地殺了埋了,沈棠見不得如此殘酷的事情,捏著下巴觀察這些毛賊許久許久。
魏樓:“他們死不足惜。”
沈棠道:“養這么大殺了可惜。”
魏樓哂笑她的愚蠢天真。
這些毛賊可不是簡單他們業務廣泛,心情不好的時候將人分尸,心情好的時候會給受害者一條活路,將男人女人抓了關進寨子里。
“抓了關進寨子里?”
魏樓:“你不知做什么?”
沈棠確實是失憶了,但又不是傻了。她道:“是將男人當勞力壓榨,拿女人泄欲?”
魏樓皮笑肉不笑:“女君還挺懂分工。”
沈棠:“……”
魏樓道:“沒有分這么細的,只看這些毛賊有什么需要。需要勞力的時候,男女都要被拴著脖子去干苦力,需要泄的時候,男女都要分擔。人家亟需的時候,不管男女。”
事實上大多匪寨用來泄的都是男俘虜。
身體素質相對較好,耐用。
同時也不會有懷孕流產的顧慮。
也就是公西一族這些人有實力自保了,要是他們是一群沒什么自保能力的普通人,被這些毛賊劫掠回去,等待他們的就是生不如死。
所以——
沈棠頷首。
“將他們壓榨死也不用良心作痛。”這幫毛賊不是人,自然不用將他們當做人看待。
魏樓:“……”
聽著似乎是這個道理。
魏樓按照沈棠的要求找的目標。
沈棠動手之前再三求證:“確信壞的?”
魏樓:“壞,年三十的時候派人去名下佃戶人家催債。催債不成,其子侄將人妻女抓出來結伴欺凌,又將佃戶父子丟給了跟來的打手。其他佃戶被嚇得不是咬牙湊齊,便是又簽下利息翻倍的欠條才逃過一劫。一年到頭,少說也有二三十個佃戶被吊死在土墻前。”
沈棠倒吸一口涼氣。
“一畝地租金要收畝產八成,剩余兩成才是佃戶的收成,這兩成要用來一家吃用,還要繳納各種雜稅。”魏樓偽裝成沈棠的賬房先生,沈棠則化作跟人買田的富商之女。二人在前,同行七八人跟在后方。買田路上要經過一片耕田,魏樓神色平靜指著遠處田間勞作的晃動人影,沈棠循著手指看去,立馬挪開視線。
“怎么沒穿衣服?”幾個干瘦的男人女人近乎赤條條在那兒干活。一個個被曬得烏漆嘛黑,干癟的皮膚包裹著根根可見的骨頭。沈棠剛才不小心看到干癟女人,男人肚臍下面一團黑黢黢的空袋在那兒晃蕩。竟是連一點遮擋物都沒有。
魏樓已習慣她時不時吐出的離譜發。
“要是有體面的衣服穿就不是佃戶了,該是有點家底的富農,再不濟也是自耕農。”
沈棠:“……”
魏樓掃過幾張麻木的臉。
指出幾人:“他們該是別處逃難來的。”
“原來的地方發生了什么?”
“旱災連著蝗災,能撐到這里給人當佃戶算幸運,更多是死路上變成口糧。有時候都不知該怎么評價這些土霸王,固然十抽八的租金令人可恨,逼催租金害人親眷,可這種時候至少給這些逃難來的一條不算生路的生路……”
沈棠腳步停頓在原地。
她抬眸對上疑惑停下看來的魏樓。
道:“君侯,你這是倒因為果。”
魏樓:“你說我倒因為果?”
“是,險些被你繞進去了。旱災連著蝗災,固然是將人逼上絕路,可要是他們的田真正屬于他們,不用年年都足額繳納八成租金,這八成或許能變成家中余糧,全家人一起挨過災年。本地農人不用逃亡外地,外地農人也不用逃難去往別處,天災只是外因之一。”
可恨的是想出苛捐雜稅的人。
可恨的是蠻橫搶人八成收成的人。
可恨的是讓他們失去賴以為生土地的人。
魏樓:“……既如此,女君還要買地?”
沈棠握拳:“買他大爺!”
本地有頭有臉有家底的大戶人家,基本都會圈一塊地方,外邊是一圈一丈高的土墻,族中子侄或是護衛會輪崗護衛。土墻上刀槍劍戟一應俱全,即便有忍受不下去的佃戶聚眾來造反,也很快會被土墻射出的暗箭擊斃,僥幸撐到土墻下也會被上面滾下的石頭砸死。
一行人來的時候,土墻掛著七八條人干。
人干渾身赤裸。
枯黃的體毛在冷風中搖曳著。
魏樓嗅了嗅飄來的腐臭。
判斷:“能有一旬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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