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剛結束與西越的漫長戰事,元氣大傷,此刻若再與北梁陷入無休止的消耗戰,恐動搖國本,屆時民變叢生,內憂外患,再想停下,就真的晚了!”
“神策將軍身在局中,所見最為真切,她絕不是像皇兄說的那樣怯戰,相反,她是為了大燕更長遠的考慮。”
皇帝沉默著,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錦被上的龍紋,眼神幽深難測,喜怒不辨。
太子抿唇,意味深長地看著平王:“原來四弟所思所想,竟與遠在邊關的許靖央不謀而合,倒是默契得很。”
皇帝若有所思的目光,兜頭落在平王身上。
然,平王聽了太子的話,眼神變得格外冰冷,甚至帶上了幾分壓抑的暴戾。
“皇兄,難道是想說,我與許靖央私下商榷,主張停戰么?”
“孤可沒有如此說。”太子否認。
平王雙眸如刀般盯著他:“我的親妹妹寶惠,倘若還有人記得她,那么應當知道,她至今在北梁下落無蹤,兇多吉少!”
“若說這世上誰最恨北梁,誰最想將其挫骨揚灰,我蕭執信若認第二,無人敢認第一!”
提及妹妹,平王面上如冰川破裂,神情翻涌著刻骨的仇恨。
那雙眼睛里,除了陰郁,還有一閃而過的痛苦。
他緩了緩,語調低沉:“但正因如此,我才更不能因私廢公,我同意許靖央的奏請,主張和談,是因為此刻停戰,于國、于民,才是最好的選擇!”
“如果打到最后,我大燕國力衰頹,我妹妹寶惠,就白死了。”
殿內一片死寂。
太子怔了怔,擰眉低道:“寶惠也是孤的妹妹,故而,孤跟你一樣痛恨北梁,才不想讓他們此時逃脫了。”
龍榻上,皇帝一直沉默地聽著,此刻終于發出一聲悠長而沉重的嘆息。
他抬起眼,那混沌如兩顆頑石的眼睛里,也終于有了淡淡的感傷。
“朕的寶惠……是朕對不起她,為她選錯了路。”
皇帝疲憊地閉上眼,片刻后才復又睜開,也跟著做出了決斷。
“罷了……信兒說得對,國力漸弱,不能再打了,寶惠的仇,朕替她記著,但江山社稷為重,是該和談了。”
太子不贊許:“可是父皇……”
話沒說完,皇帝已經抬手示意他住口,眼神有些凌厲。
不得已,太子低了低頭。
皇帝看向平王:“北梁狡詐,我大燕雖主張和談,卻也不能顯得過于急切,失了體面。”
“這件事,就交給信兒你去操辦,務必把握好分寸,既顯我朝氣度,亦要爭取最大利益。”
他喘了口氣,顯得越發精力不濟,捂著心口咳嗽半晌,太子連忙端來清水為他潤喉。
皇帝緩了緩,才長舒一口氣:“朕這些時日龍體欠安,朝中政務,你們兄弟二人要多多用心,相輔相成才是。”
“兒臣遵旨!”太子和平王同時躬身領命。
二人垂著眼眸,心思各異。
皇帝又派人傳旨,要召許靖央此刻回京。
至于她麾下的雷川、韓豹等大將,需得留在關外,震懾敵軍。
臨走前,皇帝單獨留下太子:“鈞兒留下,朕還有幾句話要囑咐你。”
平王身形微微一頓,隨即恢復如常,不再看太子一眼。
他朝皇帝恭敬地行了一禮,轉身退出大殿。
沉重的殿門在他身后緩緩合上,隔絕了內外的光線,也隔絕出了兩片天地。
皇帝看著太子,咳嗽過后的聲音有些沙啞:“鈞兒,你四弟他,心思重,你要替朕多看著些。”
“朕方才當著他面,否了你的決定,不代表你的想法,朕不認可。”
太子心頭猛地一跳,立刻躬身:“兒臣明白,父皇是為了大局穩定著想。”
皇帝露出贊許的神色:“說說看,你覺得許靖央此人,該怎么處置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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