傍晚時分,九阿哥府的馬車停在了八貝勒府門前,胤禟下車后,熟門熟路地徑直去了張格格的院子,院子里,八哥正靜靜地打著太極拳。
胤禟站在門下笑:“這慢悠悠的,能練出什么能耐,看得人肚腸癢癢。”
胤禩緩緩收勢,吐納調息,睜開眼道:“講究的便是以柔克剛、四兩撥千斤,你性子急,自然看不慣。”
胤禟說:“八哥身子弱些,這拳法慢悠悠的,倒也合適您。”
只見張格格捧著汗巾來,遞給八阿哥后,又向九阿哥行禮,胤禟倒是和氣,說:“小嫂嫂,我餓了,求一碗飯吃。”
張格格忙道:“九阿哥您太客氣了,請少坐片刻,這就給您呈飯食來。”
“小嫂嫂不忙,我與八哥正好說說話。”
“是,茶水已擺下,九阿哥喝口茶潤一潤吧。”
幾句客氣話后,兄弟二人已進門坐下,九阿哥還真是渴了,灌了大半碗茶,一抹嘴說:“老四今日又被罰跪,還跪在大殿臺階下,好些官員都看見了,真丟人。”
胤禩今日未進宮,但也知曉了這件事,雖說他們兄弟當差后,沒有不挨罵受罰的,可皇阿瑪多少還會顧些兒子的臉面,他也好奇是什么事,能讓皇阿瑪氣成這樣。
“會不會太子挪用壽宴銀款一事,老四也有份,他成日里跟在太子屁股后頭,還能不知道?”
“四哥若知道,就壓根不會有這件事,四哥他什么都強,唯獨這上頭的門道,他摸不著,他甚至不懂太子是如何調出這筆錢的。”
胤禟嗤笑一聲:“怎么,老四就這么干凈?”
胤禩優雅地喝著茶:“干不干凈的,看對誰而了。”
九阿哥知道兄長從小對四哥有幾分敬佩,橫豎將來若有一爭,總能斗個明白,也不必急著此刻挑唆是非,便不再念叨。
胤禩喝了茶,問:“你來找我,就是說四哥罰跪的事?”
胤禟挑了塊點心吃,說道:“替老二追款的事,有了眉目,我得來和您確認,這錢追回來,是歸您的還是先去太子手中,那家伙可是個屬貔貅的,進了他的口袋,就要不出來了。”
胤禩道:“自然是歸我的,怎么了?”
胤禟惱道:“雖說有些眉目,只怕很難全追回來,您少說得虧上個十萬八萬的,真是替您不值當,何必去幫那廢物呢?不如嚷嚷得全天下都知道,堂堂太子爺,是天字第一號大貪官。”
胤禩淡淡一笑:“鬧得天下皆知,你以為只有太子丟人嗎,最丟人最無顏面對天下的是皇阿瑪。而皇阿瑪在朝臣面前矮一寸,我們就得低一尺,還有什么威嚴尊貴可談,我保的不是太子,是皇阿瑪和咱們自己。”
胤禟緩緩咽下口中的糕點,說道:“就怕皇阿瑪改天知道了,他能不奇怪,您怎么能拿得出那么大一筆錢,我看皇阿瑪的內帑也未必能有三十七萬。”
胤禩笑道:“你就這么看不上皇阿瑪,至于我,若真有一日被問責,借據都備好了,只說湊的便是。”
胤禟一臉嫌惡地說:“皇阿瑪的內帑,都叫永和宮那老狐貍精騙光了,跟母豬似的下那么些崽子,如今一個個成親成家,七丫頭的宅子也動工了,內務府能給幾個子兒,還不是老狐貍精拿體己貼補,那一車車的草木土石,可都是真金白銀。”
胤禩嘆道:“你啊,宜妃娘娘也不見得這樣嫉恨,你怎么提起德妃娘娘,就沒半句好話。”
胤禟唉了一聲:“從小到大,額娘氣不順了,就罵我和胤禌,而她怎么能氣不順呢,就是永和宮比她強了。自然道理我也懂,皇阿瑪想喜歡哪個女人,德妃自己都沒得選,可不僅額娘不順拿我撒氣,在書房里,我這個哥哥還得被拿去和老十三、老十四比,這輩子所有的糟心事,都是因了永和宮那一窩母子,八哥,我就罵兩句怎么了。”
胤禩道:“罷了,在我跟前不必掩飾,在外頭,還是多些謹慎好。”
胤禟應道:“那是,八哥,我不傻。”
正說著,這里的小丫鬟帶著正院的丫鬟進來了,站在屏風后稟告道:“福晉說九阿哥登門,已備下薄酒,請八阿哥、九阿哥移步正院膳廳用膳。”
隔著屏風,九阿哥沖哥哥比劃,他不愿意去八福晉跟前用飯,就在這小院吃挺好的。
胤禩也無奈,唯有吩咐:“九阿哥吃過來的,告訴福晉,挑些九福晉愛吃的菜,攢了盒送去。”
待丫鬟們退下,胤禟問:“會不會得罪八嫂嫂,可我喜歡這里的自在,去了八嫂跟前,拘謹得慌,還不如八哥去我家。”
胤禩淡淡地說:“不妨事,興許她也只是派人來客氣一句。”
胤禟道:“那小嫂嫂的飯,我還能吃嗎,會不會害小嫂嫂得罪八嫂?”
聽這話,胤禩一臉好笑地看著弟弟:“你倒是挺在乎他們,為何在家對弟妹總是頤指氣使,成日里欺負人家?弟妹雖與三福晉同族,到底是不一樣的,但凡有三福晉的氣性,還能遭你擺弄?”
然而九阿哥就是厭惡自己的福晉,沒好氣地說:“她敢有什么氣性,我不抽死她!”
胤禩嚴肅地說:“過了,皇阿瑪可見不得我們刻薄家眷。”
胤禟很不屑:“像是他沒刻薄過誰似的,胤?的額娘,還有那赫舍里家的小女兒,他怎么對她們的,只當沒人知道嗎,皇阿瑪才是最厚此薄彼的。”
“胤禟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