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阿瑪要胤禛告誡她,不必什么都對太子妃坦誠,那么皇阿瑪可否告誡過太子妃,或是他知不知道,太子妃已經“背叛”了她的丈夫。
“毓溪,怎么了?”
“不,不是……”毓溪垂下眼簾,還是決定再坦誠一回,“二嫂嫂,我總覺得此刻我們說這些話,還有一直以來您對我的信任,很荒唐,很不真實,時不時會令我恐慌。”
太子妃卻溫柔地一笑:“我要害你,或是你要害我,就算你們扳不倒太子,就算我和太子毀不了四阿哥,你我這兩個女眷,早不是什么太子妃和四福晉,都死八百回了。”
“二嫂嫂!”
“難道不是嗎?”
“是。”
太子妃眼里,有著冷靜的絕望,和對將來最后一念希望,說道:“我不過是,給自己和女兒留一條退路,這確實很荒唐,很不可思議,我該與自己的男人共進退、同生死。可英明如皇阿瑪,我能感受到,這條路,也是皇阿瑪留給我的。”
“可太子他……”
“你們擁戴你們的,我沒指望了,我不曾害他,甚至算不得背叛,不過是防著他鑄下大錯,怕他在皇阿瑪跟前再無轉圜,我不愿被連累。”
“是。”毓溪違心地說著,“這次的事,胤禛力有不逮,但他絕無動搖東宮之心,胤禛會繼續忠于太子,二嫂嫂,若我還值得您信賴,還請常常與我說說話。”
太子妃這才笑了,又想起什么,謹慎地說:“可惜我不知道誰替他清的賬,索額圖倒也罷,若另有其人,還請你們多些謹慎,小心應付。”
然而直到離開慈寧宮花園,毓溪依舊有些恍惚。
一直以來,她在宗親女眷中廣結善緣,其中不乏真心,也多的是假意,自問算得上八面玲瓏,偶爾也會感到厭煩疲累,但為了胤禛的前程,總能打起精神應付周全。
唯獨太子妃這兒,真情假意摻雜得太多太多,毓溪常常都無法辨別自己說出的話,哪一句是真,哪一句是假。
更不公允,更不對等的是,太子妃對她,似乎從無虛情。
毓溪無數次地告誡自己,該和太子妃漸漸疏遠了,可又一次次來傾聽她的煩惱和痛苦,乃至太子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。
永和宮里,德妃見孩子歸來氣色不好,就知道毓溪遇上了麻煩,給閨女使了眼色,宸兒便說要帶念佟和弘暉,去迎胤祥、胤禵散課。
毓溪呆呆地看著孩子們隨姑姑離去,連囑咐的話也無力說,忽然被溫暖柔軟的手握住,回眸便見額娘溫和的笑容,說道:“累了吧,跟額娘歇會兒去,來……”
“額娘。”毓溪也不知委屈什么,忽然就濕了眼眶。
“傻孩子,宮里可不興掉眼淚,咱們歇著去。”德妃輕輕拉著毓溪,一同回寢殿,且吩咐宮女們退到門外,莫要讓任何人突然闖進去。
毓溪木愣愣地跟著來,被額娘喂了熱茶,被額娘擦去她額頭的虛汗,額娘還捧著她的手,為她揉按穴道解乏。
“您別累著。”
“是額娘把你累著了,太后昨兒就埋怨我,怎么總差遣你干活。”
毓溪道:“都是些小事。”
德妃笑問:“那是什么大事,把我家孩子嚇著了?”
毓溪抿了抿唇,開口卻有些哽咽:“額娘,這太荒唐了,我真的能相信太子妃對太子的背叛嗎,可我怎么就一次次清醒冷靜,又一次次去到她先前。”
德妃淡定地笑著:“胤禛有沒有轉達皇阿瑪的話,要你不必事事對太子妃坦誠。”
毓溪頷首:“胤禛說了的。”
德妃問:“在你看來,皇阿瑪是什么意思。”
毓溪搖頭:“媳婦只能想到字面上的意思,照著皇阿瑪的吩咐去做。”
德妃摸一摸孩子年輕細嫩的手,說道:“這難道不是意味著,你和太子妃商量過什么,做過什么,乃至太子妃對太子的背叛,皇阿瑪無所不知。”
毓溪猛地緊張起來,德妃卻輕拍她手背,說道:“皇阿瑪都應許的事,還有什么可顧慮的,而太子妃在宮里連一寸喘息之地都尋不著,你和胤禛對她再多的利用,在她自己身上,都是莫大的善意。毓溪啊,隨心去做,跟著胤禛你也做了無數算計人心的事,倒是對太子妃少了幾分算計,你反而慌了。”
“額娘,是這樣嗎?”
“額娘這輩子,只做你們皇阿瑪應允的事,你和胤禛也該如是,那么一切就簡單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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