全場寂靜。
謝折面無表情地揉了揉眉心。
張貴妃翻了個白眼。
若是放在從前,她定然要狠狠奚落聞家兄妹,再嘲笑一番魏姒。
可是現在她自顧不暇,她的長子犯了謀逆之罪,就要被殺了!
盡管她并不十分喜愛謝序遲,可謝序遲畢竟是她最后一點血脈,她是無論如何都要保全他的!
她哭得愈發撕心裂肺,在漢白玉臺階上不住地磕頭,“求求陛下開恩,放過太子!太子今日只是無心之失,是臣妾沒有教好他!求陛下開恩,求陛下開恩!”
已是晌午。
吹過宮廷的風,帶著一絲血腥味的燥熱。
謝折垂眸睨著張貴妃。
女人在臺階上磕破了白皙的額頭,蜿蜒淌落的鮮紅血液,弄花了她那張妝容精致的臉。
他心底涌出奇異的快感。
天底下的母親,便該這樣為他們的孩子竭盡全力。
他想著,悠悠道:“朕記得愛妃往日并不疼愛太子,為何今日要如此為他開脫?”
張貴妃回頭,深深看了一眼謝序遲,哽咽道:“臣妾再如何不喜他,他也是臣妾肚子里爬出來的肉……臣妾不能眼睜睜看著他送死……”
“愛妃舐犢情深,令朕感動非常。”謝折撫掌感喟,“只可惜,太子并非愛妃的親骨肉。”
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張貴妃猛地仰起頭,不敢置信地看著謝折,幾乎找不到自已的聲音,“陛下?!”
夏日的陽光照進殿檐底下,頗有些曬人。
魏姒的鼻尖沁出細密汗珠。
玄黑色繡金鳳袍襯得她那張美艷的臉頗有些蒼白,就連上過胭脂的唇瓣也泛著死寂的白。
她注視謝序遲。
耳邊的蟬鳴聲和喧雜聲響皆都遠去,她無意識地蜷了蜷指尖,已是隱隱猜到了什么。
謝折玩味的目光,緩慢落在了魏姒的臉上。
他依舊牽著魏姒的手,甚至頗有閑情逸致的在掌心反復摩挲,“謝序遲,是朕和姒姒的親生骨肉。”
滿朝嘩然。
文武百官及其家眷滿臉驚駭,議論聲此起彼伏,完全淹沒了燥熱的風聲。
謝序遲垂下頭。
他想看看魏姒在知道他身份后的表情,卻又不敢。
會嫌棄的吧?
母親那樣憎惡父親,她一定會連帶著嫌棄他的吧?
他會像聞如風三兄弟一樣,被母親冷落憎恨……
心臟猶如刀絞一般疼痛,他惶恐地閉緊了眼睛,羞愧的淚水卻驟然涌出眼眶,令那張被血液模糊了的臉愈發骯臟狼狽。
就在不知如何是好時,充斥在青年鼻息間的血腥氣息,悄然夾雜了一絲好聞的冷清花香。
謝序遲茫然地睜開眼。
魏姒不知何時走下了漢白玉臺階。
她走完了剩下的那兩丈遠的路,如同神明般出現在了他身邊。
謝序遲張了張干裂的嘴唇,幾乎找不到自已的聲音,小心翼翼地試探道:“母……母親?”
魏姒摘下旒珠黑金鳳冠,隨意丟棄在地。
青絲散亂紛舞,拂拭過謝序遲面龐時,溫柔而又美麗。
謝序遲無意識地虛虛握住一縷青絲。
他很喜歡母親的長發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