婉棠扶著門框邁過門檻,臉色蒼白。
小順子一個箭步上前,“主子當心臺階。”
他虛扶著婉棠的手肘,聲音壓得極低。
李萍兒抖開大氅,十指翻飛系著領口絲絳。
婉棠盯著廊下漸漸消融的冰凌出神,那些晶瑩的冰錐正滴滴答答落下淚珠般的水滴。
李萍兒順著她的視線望去,圓臉上綻開梨渦:“今冬雪災能平安度過,全賴娘娘未雨綢繆。倒也避免了豐都的慘狀。”
她忽然噤聲,但望著婉棠的眼睛亮得驚人,瞳仁里只映著主子單薄的剪影。
婉棠唇角扯出個苦笑,“慎。這是皇上洪福齊天,諸位大人鞠躬盡瘁的功勞。”
“明明就是娘娘的本事。”李萍兒急得跺腳,腮幫子鼓得像只河豚,“您提前三個月就開始準備,衣帶漸寬寫救災章程,還有……”
“住口!”婉棠廣袖一甩。
見李萍兒還要爭辯,她直接別過臉去,耳垂上的東珠墜子劇烈搖晃。
小順子突然上前半步,聲音像浸了冰水:“主子,坊間現已傳得沸沸揚揚。”
他喉結滾動,“說婉嬪娘娘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,連童謠都編出來了。”
婉棠渾身一顫。
她撫著尚未顯懷的腹部,一開始,確實動過借民望晉位的心思。
直到許硯川出現,看見皇上審視許研川時陰鷙的眼神,才驚覺這是道催命符。
從那個時候開始,她便放棄了這個念頭。
后宮終究和前朝不同。
名聲威望能通過民聲來推動,可后宮的位置,只有皇上能給。
既是皇上的女人,自所有一切都要捏在皇上手中,由他做主。
這邊是后宮生存的鐵律,一旦破壞,這場游戲,便要提前結束。
“什么樣的童謠?”她聽見自己的聲音飄忽得像檐角的冰溜子。
小順子清了清嗓子,哼出的調子詭異得令人毛骨悚然:“金鑾殿上龍瞌睡,朱墻里頭菩薩醒……”
婉棠腳下一個趔趄,氣音顫抖:“想盡一切辦法,阻止這種聲音!”
許洛妍如今是真的死了,婉棠也要下線了嗎?
誰知道呢?這后面的劇情,完全就不按照原著發展了,根本看不懂啊!
不管怎么說,還是希望堂堂活著。畢竟最后三皇子登基,棠棠就是太后。
對,棠棠活下來,做太后。
婉棠的手,輕輕的覆蓋在小腹上。
自己懷的,是皇子嗎?
景仁宮內,暗香浮動。
殿內沉水香的氣息濃得幾乎凝滯,皇后蕭明姝端坐在紫檀鸞鳳寶座上。
婉棠剛踏進朱漆門檻,兩側嬤嬤立刻鉗住小順子和李萍兒的胳膊,將他們阻擋在景仁宮外。
婉棠廣袖下的手指猛地蜷縮,面上卻依舊掛著得體的淺笑,蓮步輕移間裙裾紋絲不亂。
殿中央,祺貴人正以額觸地。
她聲音嘶啞得不像話:“求娘娘開恩,大皇子昨夜又哭了一宿,臣妾聽得實在是難過。”
“大皇子還想,如何能夠離得開娘親。”
“求求皇后娘娘了,讓臣妾給大皇子喂口奶,也好全了做娘親的心。”
“娘親?”蕭明姝忽然輕笑,“妹妹糊涂了。這紫禁城里的龍子鳳孫,都該喚本宮母后才是。”
她垂眸抿了口茶,盞蓋與杯沿相碰的脆響讓祺貴人渾身一顫。
“一個貴人而已,如何能給皇子做娘?”
祺貴人眼中的光逐漸消失。
以祺齊的官位,只要皇子落地,便能晉升位分。
分明是皇后一再作梗。
婉棠將一切看在眼中,不動聲色走進去。
婉棠正欲屈膝行禮,蕭明姝已抬了抬手:“婉嬪有孕在身,免禮罷。”
立即有宮女搬來纏枝牡丹繡墩,卻在放置時故意偏了三分,讓婉棠不得不斜著身子虛坐。
“近日審王靜儀審得本宮頭疼。”蕭明姝忽然嘆息,指尖按著太陽穴,“她口口聲聲說許答應死于投毒。”
她突然將茶盞重重擱在案上,驚得祺貴人瑟縮了一下,“結果驗尸,還真驗出了問題,當真是中毒!”
婉棠看見皇后鳳目斜睨過來,眼底似有寒芒閃過:“連懷著龍種的妃嬪都敢下手,當真是喪盡天良!”
“謀害皇嗣,那可是誅九族的重罪,本宮不得不查!”
婉棠撫著隆起的小腹,心中嘲諷。
“那是自然,有皇后娘娘做主,自然能水落石出。”
蕭明姝點點頭:“說的很好。”
神色一變,冷著臉說:“本宮審問王靜儀時,倒是給了本宮很多意想不到的驚喜。”
“婉棠,王靜儀指控,說兇手是你!”
“你,如何解釋?”
皇后說完之后,不緊不慢的從袖籠里面拿出一個泥娃娃。
婉棠盯著泥娃娃,表情嚴肅。
那真是自己母親的泥娃娃,不是一直被王靜儀藏起來了?
如何會,落入皇后手中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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