董海腦中嗡的一聲,最后一點反抗的力氣仿佛瞬間被這個笑容抽干了。
他停止了掙扎,身體軟了下去,像一個被剪斷了提線的木偶。
只剩下粗重的、帶著血腥味的喘息,在死寂的室里回蕩。
錢德海立刻感覺到了手中抵抗力的消失。
他臉上掠過一絲“果然如此”的了然,笑容更加得意,手上的力道卻絲毫未減,反而更加順暢地一拽。“這就對了嘛!識時務者為俊杰!”
“老兄,跟著老弟,保管讓你見識見識什么叫人間極樂!”他半拖半架著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董海,轉身就朝辦公室門口走去。
董海的雙腳機械地、踉蹌地被拖行著。
厚重的、隔音良好的辦公室門在身后被錢德海用腳后跟踢上,發出一聲沉悶的“砰”響,隔絕了室內那片令人窒息的紅木光澤。
走廊里鋪著厚厚的地毯,吸走了所有的腳步聲,只剩下錢德海略顯粗重的呼吸和自己擂鼓般的心跳。
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淡淡的、混合了地毯清潔劑和某種香氛的味道,甜膩得讓人作嘔。
錢德海幾乎是架著董海,熟門熟路地轉過一個彎,走向走廊深處。
盡頭,一扇深色木門緊閉著。
但門縫底下,卻泄露出一種極其微弱、極其曖昧的粉紅色燈光。
越靠近那扇門,空氣中那股甜膩的香氛味就越發濃重,還混雜著一種難以喻的、潮濕溫熱的脂粉氣息。
絲絲縷縷地鉆進董海的鼻腔。
像無數細小的蟲子,啃噬著他最后的清明。
錢德海在門前停下,沒有立刻推門,而是側過頭,那張油光光的胖臉幾乎貼到董海慘白的臉上,熱氣噴在他的耳廓:“老兄,放輕松!”
“天塌下來,有劉縣長頂著呢!”
“進去,往床上一躺,閉眼,神仙日子就開始了!”他嘿嘿低笑著,聲音里充滿了狎昵和誘惑,“保管你試過一次,就再也忘不了這滋味兒!”
董海渾身僵硬得像塊石頭,牙關緊咬,嘗到了自己嘴里濃重的鐵銹味。他想吐。
就在錢德海伸出手,準備推開那扇仿佛通往地獄之門的瞬間——
身后,隔著長長的、鋪著厚地毯的走廊。
隔著那扇剛剛關上的劉世廷所在的包廂室內厚重的實木門板。
一陣極其細微、卻又異常清晰的聲音,飄飄渺渺地傳了過來。
是哼唱。
一個男人松弛、隨意、帶著明顯愉悅的哼唱聲。
哼的調子,董海再熟悉不過了——那是革命樣板戲《紅燈記》里,李玉和赴刑場前那段著名的唱腔。
“……臨行喝媽一碗酒,渾身是膽雄赳赳……”
那哼唱聲不高,斷斷續續,甚至有些荒腔走板。
但每一個不成調的音符,都像淬了劇毒的冰錐,精準無比地刺穿了厚重的門板,刺穿了地毯的吸音層,狠狠地扎進董海的耳膜,貫穿他的大腦!
董海的身體劇烈地一震,如同被高壓電流再次擊中!
錢德海那只即將觸碰到門把的手也頓在了半空,臉上閃過一絲錯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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