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小阿窈在哪?我的孫女來了?”
外祖父許世詮人還沒看見,爽朗急切的聲音就傳出來。
遠遠地,老人身穿深色衣袍,尋常富家翁的打扮,三步并作兩步,腳步快得衣袍下擺都揚起來,身后跟著幾名丫鬟小廝。
“可算來了,小阿窈,你和靖北王大婚那日不算,老夫都九年,沒見到我的乖孫女了。”許老爺子眼眶泛紅。
“外祖父別擔心,孫女很好,也很想念您。”
謝窈被一雙干燥溫暖的手攥住,她細細地打量老人的面容,凝望他臉上每道皺紋,心里泛起酸澀。
不是九年,自己在北境的九年,回京后的兩年多,加起來,是十二年!
這是前世她到死,都沒見過一面的外祖父啊。
還好現在,她的外祖父還在,還在。
許老爺子的手微顫,不管小阿窈如今是什么身份,在他心里,都是自己可愛的孫女。
他注意到一旁的蔣四,眉頭擰起來:“你是文昌伯府的人?”
蔣四點頭哈腰:“給許家老爺請安,小人蔣四,替文昌伯來給您送些薄——”
“禮”字還沒說出口,許老爺子已經冷笑下令:“打出去。”
于管家立即招呼來兩個護院:“打!”
蔣四呆住了,一個推搡就被推出大門,“啪嘰”跌倒在地。
他連忙從懷里掏出一個信封,急切地喊:
“別,許老爺子饒命,別打,小的還奉命來送老夫人的信,老夫人說她年事已高,實在記掛伯夫人,這么多年,都,都是把伯夫人當女兒看待,也十分想念伯夫人……”
“我呸!”
許老爺子直接啐了一口。
“當初,不是嫌我許家是商賈之家嗎,記掛?老夫是看你們謝家,記掛素素的陪嫁吧!”
前幾日,女兒許素素在謝窈回門禮上,與文昌伯分府別居的事,早已經傳遍京城。
具體的情況,兒子更是跟他說了。
女兒嫁到文昌伯府,一開始兩三年還好,后來就不再聯系許家。
許老爺子只當是女兒抹不開面子,而當初自己的話又太狠,傷了女兒的心。
何況,他許家是商賈,謝家是伯府勛貴,謝明安也有官位在身。
若許家總是去見女兒,怕是會被人笑話,說他們賣女求榮,想要攀附謝家。
卻沒想到,謝家和文昌伯,敢這么對待自己女兒!
許老爺子本來就不待見謝家人,見蔣四敢來,他真恨不得親自把他揍出去。
“老爺,謝老夫人畢竟是親家,也是朝廷的誥命夫人,您不給文昌伯面子,也該給她一個面子,否則……有礙名聲。”
這時,一名穿著綠色羅裙,看上去三十來歲的女子走過來,掃了蔣四兩眼,輕聲勸道。
許老爺子聽到這話,沉思道:他可以不要面子,但素素與伯府分府別居,小阿窈是靖北王妃,還是需要名聲的。
“信老夫收下了,帶著東西滾。”許老爺子拿走蔣四手里的信。
蔣四又指著伯府下人手里的錦盒:“許老爺,這是伯爺的一點心意,您不收下,小人實在難以復命,求您收下吧!”
許老爺子眉頭緊皺,但終究對于管家吩咐:“把東西送去庫房,不必再來。”
蔣四:“許老,我家伯爺還說——”
“沒什么可說的!”
許老爺子沒等他說完,已經拉著謝窈往院里走。
“小阿窈,快跟外祖父進屋,再加兩盆炭,取冰飲子來,我孫女喜歡喝。”
蔣四站在原地,眼神漸深。
謝窈走之前,悄悄遞給七兩一個眼神,讓他盯住于管家。
七兩拎著一筐雞蛋,跟著于管家一起,帶伯府下人去庫房放東西。
別院的正廳,還是謝窈小時候的樣子。
她一進來,就是融融暖意,地上通鋪羊毛做的赭灰織毯,腳下是暖的,卻只見窗下放著兩盆剛搬來的鎏金炭盆,空氣中浮動著淡雅的鵝梨香。
立即有丫鬟上前,幫謝窈將鶴氅掛到一旁。
屋里太熱,不一會兒就生了汗,還有丫鬟奉上一小壺加了冰塊和蜜糖的橘汁。
謝窈小時候貪涼,來見外祖父幾次,最喜歡吃這里的甜食,喝酸酸甜甜的冰飲子。
剛才說話的綠裙女子端著點心進來,她發髻梳得整齊,頭上戴一支碧玉簪,比尋常丫鬟體面得多。
她舉止也大方,先跟許老爺子行禮,然后向謝窈屈膝:“奴婢秋水,見過大小姐。”
許老爺子笑著解釋:“小阿窈,這是秋水,當年你母親還在閨中時候,她是你母親身邊的丫鬟,后來年紀小,沒跟去伯府,就留在別院幫我打理事。”
“這孩子有功,前兩年,我寒疾加重,是她給我個祖傳的偏方,治好了我的病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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