楊浩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,彎腰扛起沙袋,動作牽扯到傷口,疼得他齜牙咧嘴:“說了,我自己來。”
他深吸一口氣,邁出第一步,每向上挪半米,腳下就會滑下幾片碎石。
溫磊和周明對視一眼,沒有再堅持。
他們扛起沙袋率先向上攀爬,卻刻意放慢了速度,始終將楊浩的身影保持在視線范圍內。
陡坡中段,不少學員癱坐在地上,有人把沙袋扔在一旁,對著天空大口喘氣;
有人試圖站起,卻腿一軟又摔回去,凍土上很快布滿了凌亂的腳印和散落的沙袋。
楊浩的動作越來越慢,每一步都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。
他的嘴唇凍得發紫,傷口滲出的血在褲腿上凝成暗紅的冰碴,但他始終沒有停下,嘴里反復念叨著什么,聲音輕得被風聲吞沒。
距離坡頂還有五十米時,溫磊突然聽見身后傳來悶響。
他回頭看見楊浩跪在地上,雙手死死摳著凍土,指節泛白,正試圖用膝蓋撐起身體。
“加油!”周明突然喊了一聲,聲音穿透風聲。
楊浩猛地抬頭,布滿血絲的眼睛里閃過一絲狠勁。
他扔掉一直攥在手里的能量棒包裝,像野獸般低吼一聲,竟用肩膀頂著沙袋,手腳并用地向上爬去。
凍土劃破了他的手掌,滲出血珠,很快又被凍住。
當溫磊和周明抵達坡頂時,朝陽正好刺破云層,金色的光灑在結冰的地面上,反射出刺眼的光芒。
他們轉身望向坡下,看見楊浩的身影正一點點靠近,每一步都帶著血跡,卻異常堅定。
“他快到了。”周明輕聲說。
溫磊點頭,突然發現自己的手掌不知何時也被磨破了皮。
遠處,特勤九科的計時器正滴答作響,但此刻,那些數字似乎已經不那么重要了。
坡下那個踉蹌卻倔強的身影,在晨光中拉出的長長影子,比任何成績都更像這場測試的答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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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天時間如指間流沙,在杠鈴碰撞的鏗鏘、靶機嗡鳴的銳響與冰道踏碎的脆響中悄然流逝。
當最后一組學員拖著帶血的繃帶沖過三十公里陡坡終點線時,龍雀武道大學的操場已被暮色染成藏青色。
管御風校長站在操場的高臺上,銀白的胡須上還凝著未化的霜花。
他猛地揚起右臂,那柄伴隨半生的飛鷹雙爪帶著破空之勢砸在講臺紅木桌面上。
“哐當!”鐵鏈撞擊的脆響驚得周遭瞬間寂靜,連盤旋的寒風都似被震得停滯。
“七天!五千人!”老人的聲音像從鑄鐵爐里撈出來的,帶著灼人的溫度,“沒有一個孬種!”
他粗糙的指節捏著一疊厚厚的成績單,紙張邊緣因用力而蜷起,墨跡未干的“合格”二字在暮色里泛著紅光,那是用特勤九科專用印泥蓋下的戳記。
當他將成績單高高揚起時,風卷著紙頁發出嘩啦啦的聲響,如同無數面微型旌旗在吶喊。
“百分之九十八!”管御風的吼聲穿透人群,驚飛了檐下棲息的寒鴉,“個個都帶著冰碴子和血印子!你們……是好樣的!”
臺下突然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,五千名學員的吶喊匯成洪流,撞在操場四周的鐵絲網上升起回音。
有人扔掉磨破的手套,露出纏著繃帶的手掌;
有人互相攙扶著跳起來,冰碴從藏青色校服上簌簌掉落;
楊新站在人群中,望著高臺上那抹挺拔的身影,突然想起測試時戴云華袖扣反射的微光,指尖無意識地攥緊了口袋里那張理論測試滿分的答卷。
溫磊和周明并肩站在第一排,汗水浸透的校服后背印著深色的鹽漬,卻依舊挺直如松。
當管御風的飛鷹雙爪再次頓地時,他們幾乎同時抬手,對著高臺敬了個標準的武者禮。
那是特勤九科教材里記載的古法禮節,拇指扣著食指成拳,其余三指并攏如劍,象征著“握刃不手抖,見義不敢后”。
風突然轉向,卷著遠處龍雀武道大學的校徽在暮色里閃光。
管御風望著臺下那些年輕的面孔,突然覺得眼角有些發潮,抬手抹了把臉,卻摸到一手冰涼的霜花。
他將成績單交給身旁的陳墨,轉身時飛鷹雙爪的鐵鏈輕輕晃動,在暮色中劃出一道冷冽的弧線。
“記住今天的疼。”老人的聲音終于放柔,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重量,“下次再拿成績單,老子要看到你們的名字,出現在新神會的黑名單上!”
歡呼聲再次炸開,比剛才更烈,仿佛要將整個寒冬都點燃。
鐵絲網外,溫羽凡靠在巡邏車旁,破邪刀的刀柄在掌心微微發燙。
夜色漸濃,操場的燈光次第亮起,將五千張年輕的面孔照得格外清晰。
管御風的飛鷹雙爪被陳墨小心收起,而那張印著百分之九十八合格的成績單,正被風托著,緩緩飄向夜空,如同一片承載著希望的羽毛,在星光下泛著微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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