誰也沒想到楊英一箭就將敵將送走。
眾人一時都有些反應不過來,但好在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將,沒有鬧出大笑話。兩個距離敵人墜落地點最近的武將上前將人捉拿,驚愕發現對方還是活口:“這都沒摔死人?”
“能摔死就怪了,也不看看是啥實力。”
“剛才瞧著有這么年輕?”
剛才交手的時候,對方明顯是三四十歲中年模樣,兩頰削瘦鷹鉤鼻,眉弓高隆而眼眶深邃,往那兒一站就散發著生人勿進的氣息。地上躺著的這個瞧著很相似,但五官明顯更加年輕,兩頰相對充盈,僅從外表來看也就十八九模樣,介于稚嫩少年跟穩重青年之間。
“問這么多干嘛?”
一塊兒來的同僚先給他小腿來一腳,又重重給地上爬不起來的人狠狠一腳,將人踹飛滾了好幾圈。他手中長鞭一甩,如靈活毒蛇纏上敵將脖頸,一卷一收一用力,將人拖回。
五花大綁!
為防意外先將偷襲人丹府下封印。
敵將稍微恢復清明,第一眼就看到自己淪為階下囚,銅鈴大眼怒睜,透著似要吃人的狠意。他剛要開口就岔了氣,經脈氣血逆流,五臟六腑傳來遲鈍的疼。他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以階下囚姿態被押送到一口棺材面前。捆縛他的武將沖他膝蓋窩一踢,迫使他跪下。
“主上,人已經送來。”
“怎么是個活口?你這樣讓我很難辦啊。”棺材板上坐著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女人,梳著一頭高馬尾,身著顏色簡單的圓領袍,腰間蹀躞不是掛著花押虎符,而是一袋子瓜子。
她雙腿盤坐在沈幼梨的棺材之上。
一邊說一邊吐出幾篇瓜子皮。
顯然,她對敵將還活著一事不太滿意。
人活著就意味著沈棠要找借口將人殺了,這不是浪費她時間嗎?浪費她精力嗎?底下人做事兒真是越來越沒有眼力勁了。作為武將,看到敵人躺那兒,不該將人腦袋割下來?
“額,那末將把人拖回去殺了?”
“主上就當沒見過他?”
大家伙兒都假裝沒看到敵將還活著。
沈棠笑著將最后一把瓜子送嘴里,一邊靈活嗑出瓜肉,一邊往外吐瓜子。要是敵將眼神還能再好點,興許能看到棺材地上鋪了一片瓜子皮,這些都是沈棠今晚的戰果:“都已經拖過來了,干嘛還拖回去?罷了罷了,且留他狗命一會兒,我已想到該怎么用他了。”
被人如此羞辱,敵將本該暴怒。
即便拼死也要保全尊嚴,士可殺不可辱!
只是他看到沈棠坐棺材上“坐立難安”,一會兒盤腿坐,一會兒坐在棺材邊搖著腿,一個荒誕又驚悚恐怖的念頭涌上心頭,甚至壓過了憤怒——眼前這個年輕女人是沈幼梨!
不是沈幼梨,誰敢坐國君棺材板?
誰敢在國君棺材上隨便嗑瓜子?
這根本不是中部盟軍說的勞什子替身!
沈幼梨也沒有病危駕崩,人家從頭到尾無事。既然如此,盟軍文士的文士之道是怎么占卜到康國帝星晦暗,運勢蒙蔽?是文士之道失靈了?還是康國這邊有更厲害的設了局?
不對,還有光陰箭。
那個姓袁的女人根本不是唯一傳人!
這究竟是袁氏兩頭下注,還是袁氏的人暗中背叛盟軍?各種紛雜念頭在他腦海縈繞。
他道:“沈幼梨。”
魯繼警告:“吾主之名,豈容爾妄稱?”
敵將聽到這個回應,瞬間萌生掐死盟軍那群人的沖動了,激動之下還嘔出一大口血。
他也是真的憋屈。
作為武將被人俘虜,身上最重的傷勢不是被敵人打出來的而是摔出來的——光陰箭只是讓他身體暫時返回一甲子前狀態,這個時期的他雖有不錯實力,也架不住從百多米高空直線下墜,沒摔死全靠身體素質強大,厚重肌肉替內臟緩沖了不小撞擊力,這才沒喪命。
沈棠道:“他喊就喊吧,橫豎都是要死的人了。讓他死個明白也算是我日行一善。”
她倒是不介意敵將對她的敵意。
只是有些意外這些人的素質。
“中部盟軍就沒人告訴你,我長什么樣子嗎?”怎么每個戰敗被俘的武將文士見了沈棠都要喊一句她的名字,仿佛人機走什么流程。這樣搞得她很失敗啊,努力多年還不能讓所有敵人都認識她,她往手心吐瓜子皮,隨便往地上一丟,“還是說是我站的不夠高?”
若是如此,那確實是她的錯。
“妖女,你囂張不了多久。”
沈棠噗嗤發笑:“好好,解鎖新稱呼。”
這么多年,這還是首個喊她妖女的敵人。
她揶揄:“總算不是豎子了。”
沈棠越是笑得不在意,敵將越是氣得不輕。在他看來,他實力高強,即便淪為階下囚也是炙手可熱的。沈棠不說禮賢下士,也不該折辱于他,畢竟能將他拉攏過去,對康國有利無害。沈棠這廝卻不按常理出牌,不僅沒有松綁善待的意思,反而話里話外都是輕慢。
擱在任何一個心高氣傲的人身上都是無法容忍的!他也徹底打消了委曲求全的念頭。
沈幼梨也不給他機會。
“呵,你且張狂這一時片刻,待——”
沈棠吐出嘴里最后一顆瓜子的皮,眼神輕蔑俯視他:“待什么待?待你們真真假假、聲東擊西的夜襲成功?還是待你們趁亂投放的病源擴散?亦或者是待你們埋伏成功啊?”
她說一句,那名敵將臉色就黑一分。
沈棠雙手環胸發哂笑:“真是老母豬帶胸罩,一套又一套。明明操作爛得不行,偏偏又愛又愛玩。離開我,誰還將你們打成胎盤?”
她不顧敵將臉色,看向“項招”道:“還是說,指望你利用項招身份混進來作祟?”
被褚曜劈昏的“項招”脊背一僵。
公羊永業沒想到這事兒還有項招的份,當即不假思索,探手如閃電,將“項招”雙臂卸下,單手捏住她下頜,抬眼用眼神詢問沈棠要不要將下頜也卸了。文心文士無法掐訣吟誦就被廢了大半,脫身無望,更別說趁機作妖了。
欒信反應本來就慢。
“你——”
剛處理好沈棠話中的信息,公羊永業已經結束,讓他阻攔的話都哽在了喉頭,來不及說出。他忍了又忍,狠狠甩袖給公羊永業記上一筆債。武膽武者有的是本事禁錮人,何必將人雙臂卸了?能裝回去,以后也能習慣性脫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