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植桐看完信就收了回去,工作已經積攢了一個星期,得抓緊看一下簽好字。
下班后,唐植桐又去了一趟押運科,帶上從東北千里迢迢運過來的大醬塊回了家。
兩只燕子很勤勞,它們的愛巢已經初具規模,唐植桐估摸著明后天就差不多了。
張桂芳看到兒子又拎了東西回來,不免多問了一句,在得知是大醬塊后,埋怨道:“你是不是跟你大娘開口要了?怎么一次寄過來這么多?”
“媽,我不是跟您說了嗎?年前去的時候我給大娘留了些豆子,托大娘給加工的。”唐植桐臉不紅心不跳的解釋道。
“說過嗎?我咋不記得了?”張桂芳在腦海中檢索著,一時沒想起來。
“說過啊,我跟人家買玉米的時候捎帶手買了點黃豆,都給大娘和小姑留下了。”唐植桐一邊從麻袋里往外掏大醬塊,一邊信誓旦旦。
“唉,人老了,記性不好了。”張桂芳想了一會,愣是沒想起來,看兒子說的煞有其事,也就信了。
“您一天到晚圍著我們幾個轉,忙忘了很正常。這叫貴人多忘事,可不敢說老了。再說了,您老了,誰幫我們看孩子?”唐植桐一邊貧嘴,一邊將大醬塊整齊的碼在桌子上,一共八塊,十六斤的樣子。
“你還是先抓緊要孩子再說吧。”一提到孩子,張桂芳來了興致,想使勁催催,但礙于兒媳婦當面,還是忍住了。
“嗯嗯,快了快了。大伯來信說這些大醬塊還要繼續陰干,您回頭給放起來。”唐植桐把麻袋放在一旁,交代道。
“行。你大伯和大娘身體還硬朗吧?你小姑那邊怎么樣?”張桂芳答應下來,并照著鳳芝不安分的小手拍了一巴掌:“都是毛,也不嫌臟,洗手去。”
這孩子看報紙表面長滿了毛,黑灰白綠的,看起來好看,就忍不住摳了兩下。
“都挺好的,嫂子再有兩個來月就生了,您也算當奶奶了。”唐植桐朝鳳芝擠擠眼,這揍挨得不冤,大醬塊上面的霉菌顏色越多,說明發酵的越好,做出來的大醬才會更好吃,但確實看上去有些不干凈。
“親孫子抱起來才踏實。”張桂芳嘟囔了一句,及時剎住了車,同樣賞了兒子一巴掌:“你也去洗手,準備吃飯。”
鳳芝見哥哥挨揍,呲著掉了一顆乳牙的嘴不厚道的笑了。
吃過晚飯,回到廂房,唐植桐鋪好信紙準備寫封回信。
首先得打消大伯和唐鋼來四九城的念頭,更不要進山去挖什么野山參。
也就是大伯沒打著過來掃墓的名義,否則唐植桐還真不知道從哪兒下手去勸。
小王同學坐在書桌前,打開一本書,眼神游離,好半天都沒有翻頁。
“怎么了這是?”唐植桐的倒裝句說的很溜,把想說的寫完,一轉頭就看到了正在發呆的小王同學。
“你說咱媽是不是只喜歡孫子?”小王同學轉動一下腦袋,歪著頭看著丈夫問道。
唐植桐笑了:“哪能?她就那么一說,催咱倆呢。”
“那你喜歡男孩,還是女孩?”小王同學明顯不相信丈夫的說法,改為問丈夫的想法。
“只要是咱倆的種,無論男女,我都喜歡。”唐植桐看出小王同學有些隱隱的不安,試著去安慰道。
“去,難不成我還能跟別人生?”小王同學啐了丈夫一口,對丈夫的說辭并不滿意。
“嘿,我不是那意思,我的意思只要咱倆的孩子,我肯定不會區別對待。你看,我說喜歡女兒,你生的卻是兒子,到時候你難免會多想。我說喜歡兒子,你生個閨女,心里也不踏實。是這么個理吧?”唐植桐也不寫信了,將鋼筆擰起來,轉過身,跟小王同學解釋道。
他是相信小王同學的,這年頭絕大部分孩子都是兩口子親生的,哪怕極個別女性生的不是自家丈夫的孩子,排除一撮不檢點的,剩下的那一點點大概是因為婚后長久不孕而借的,這種事情肯定也是經丈夫及婆家同意的,《白鹿原》中就有這樣的情節。
聽丈夫這么一說,小王同學心里就踏實多了,也說了自己的真實想法:“我不太想要兒子。都說外甥像舅,我擔心兒子會像敬民,那一天還不得打八遍?”
“哈哈哈,你想多了吧?男孩子肯定會調皮一點,但敬民小嘴也很甜嘛,我第一次上門見葉主任的時候,他喊姐夫喊的很親,你當時不也很滿意嗎?”唐植桐沒想到小王同學存了這樣的心思,笑的開心。
“啐,那能一樣嗎?他那就是調皮、嘴欠,只不過恰好用對了地方。現在見了他,哪怕他沒做錯什么,我都忍不住想打兩下。”小王同學說著說著,自個也笑了。
“敬民只是還小,等長大就好了,到時候你就是想打,估計也找不到理由了。”男孩子嘛,小的時候難免搗蛋,再大一點就開始惦記人家的白菜,等自個也當爹了,大概也就安穩下來了。
“反正我不想生個兒子,好不容易生下來養大,還忍不住天天打,他難受我也難受。”等長大得好多年,小王同學做了這么多年長姐,弟弟什么性格已經摸的透透的,大概還得教育七八年,太累了。
“行,那就生閨女。”生男還是生女,有人說是由男人決定的,畢竟只有男人能提供兩條決定嬰兒性別的染色體,也有人說是由女人決定的,因為酸堿度的不同,xy染色體的存活率不同,這個問題比較棘手,但都不影響唐植桐安慰小王同學。
“那如果我生女兒咋辦?咱媽會不會失望?”見丈夫并不介意生閨女,小王同學還是不太滿意,開始擔心婆婆的看法。
“講實話啊,咱媽那邊可能多少會有點吧。但我不會,我很喜歡姑娘,都像你似的這么乖巧可愛,疼都來不及呢,怎么會失望。”唐植桐拍拍自己的大腿,示意小王同學坐過來。
“咱倆還年輕,又不是只生一個,頭胎是個女兒也好,后面還能幫著照看弟弟妹妹呢。你說是吧?”小王同學坐過來后,唐植桐輕柔的將她擁入懷中,然后慢慢的用手拍打著,仿佛哄孩子入睡似的。
“那要是后面都是女兒呢?”小王同學沒有跟著丈夫的思路走,而且跑的比較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