趙安娘臉上猶帶淚痕,聽到沈硯的喊聲,下意識轉身回頭。
一時間,她的啜泣聲徹底平息,甚至連呼吸都停滯了。
剛才還哭得像個淚人,此刻如同被一道驚雷劈中。
她眼底的崩潰和絕望瞬間凝固,雙眼死死盯著騾車上的一袋袋糧肉,震驚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。
一旁的沈相遠也好不到哪兒去。
凹陷的眼眶中瞳孔巨震,原本佝僂的身軀猛地一晃。
要不是沈硯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,只怕要一個踉蹌癱在地上。
“這......”
沈相遠干枯的手指指向騾車,雙目圓瞪,神情之中充斥著難以置信。
“這這......”
他張了張嘴,想說什么,卻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。
活了大半輩子,他哪兒敢想過自家能有這么多糧肉。
沈墨倚著騾車,臉上同樣掛著笑意。
饒是在荒屋就已經見過這些糧肉,此刻心中卻還是一陣感慨。
他下意識看向沈硯,這個之前鬧得家里雞犬不寧的弟弟,此刻卻變得高大而又陌生。
喜悅之余,他的鼻尖隱隱有些發酸。
揉了揉鼻子,沈墨這才走過去,摟著趙安娘的肩膀笑道:
“看吧,這些都是硯弟打獵換來的,以后家中存糧不僅不會少,反倒還能富余出來。”
趙安娘聞,呆滯地點了點頭。
一股火辣辣的羞臊感竄上頭頂,讓她臉頰羞紅,耳根子就像火燒一樣。
想想剛才說得那些話,以及哭鬧,她張了張嘴,想說點兒什么,卻感到喉嚨干得發緊。
最終,她將頭深深埋了下去,手指死死絞著發白的衣角,躲在自家男人身后。
“嫂子。”沈硯上前,叫了一聲。
趙安娘聞,心中頓時一緊。
剛才她又哭又鬧的,卻沒想到人家帶了這么多吃食,這下少不得要被小叔子擠兌了。
算了,擠兌就擠兌吧,誰叫自己沉不住氣呢。
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與這潑皮口角了。
趙安娘站了出來,卻沒敢看沈硯,將頭埋得更低了。
就聽那潑皮的聲音在耳邊響起。
“嫂子,我這一回來就是三張嘴,往后可得多麻煩你了。”
“家中的粟米暫且放一放,咱先緊著精米白面吃。”
說著,沈硯從騾車上拿下一個背簍,遞了過去。
“對了,我今天打的獐子還剩下一只半,家里人多,就全燉了吧。”
“欸,好......”
趙安娘下意識地接過背簍,沒想到如此沉重,差點兒又是一個踉蹌。
還好沈墨眼尖,及時扶了一把。
沈硯又對旁邊使了個眼色,林婉清和林芷柔立刻上前,三女抬著那筐獐子肉往灶房走去。
沈硯回身拍了拍騾車。
“爹,大哥,先搬東西吧,來搭把手。”
二人聞,相視一笑,一前一后走上前去。
......
夕陽西沉,光影漸晦。
沈家老宅內彌漫起了久違的肉香。
灶房內,一口邊緣露著豁口的大鐵鍋架在灶臺上。
鍋底的柴火劈啪作響,跳動的火光映在趙安娘臉上,映出了幾分期待。
鍋內沸水翻滾,被切成一塊一塊的獐子肉上下浮沉,其中還滾著大塊的蘿卜與野菜。
沒有太多香料,蔥姜蒜炒香之后加入豆醬,再來一小撮細鹽提味,最后放入紫蘇去膻。
濃郁的肉香混合著蘿卜的清甜,以及紫蘇的辛香,讓這貧瘠的院落充斥著令人安心的煙火氣。
侄子沈年已經按捺不住了,手中端著個斑駁的陶碗,眼巴巴地守在灶房外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