見他哥不說話,小團子添了把柴:“大哥,今天是謝七叔審案,你不一直對謝七叔贊賞有加嗎?不想去看看嗎?”
這下,明遠知道弟弟口中的“謝七叔”是誰了,脫口道:“謝珩?”
弟弟與謝珩也就豐臺街上的一面之緣,這才幾天,就親熱地喚起人七叔了?
照理說,謝珩并不是那么容易接近的一個人才對。
明遠的腦海中又浮現謝珩當街斬馬、漫步血中的那一幕。
即便他與謝珩沒有深交,即便當日謝珩根本沒說幾句話,他也能看出來謝珩這個人與他曾經臆想的樣子截然不同……
明皎盯著明遠良久,適時地推了他一把:“堂哥,方才韋解元不是請你傳話給蒲老安人嗎?”
“受人之托,忠人之事,那你更應該走一趟京兆府了。”
下之意是,現下那位蒲老安人就在京兆府衙門。
這句話也是在告訴明遠,韋浩然惹上的官非與其母蒲老安人有關。
明遠神色一肅,彬彬有禮地含笑道:“勞堂妹捎我與阿遲一程,送我們去京兆府吧。”
他不知明皎有何意圖,但既有所圖,總會露出破綻的。
兄妹三人上了侯府的馬車,馬車輕微地顛簸搖晃,一路東行,朝京兆府衙所在的教忠坊行去。
“大哥,堂姐,喝茶。”小團子很是殷勤地給兄姐斟茶倒水,伺候周到。
他有心在他哥跟前賣乖,卻不知明遠看著這一幕,心中頗有種“弟大不由兄”的心酸。
明遠執起茶杯,剛淺啜了一口,就聽明皎閑話家常般問了一句:“堂哥,你很賞識謝……七叔嗎?”
“……”明遠差點沒被茶水嗆到,一張俊臉肉眼可見地一下子憋紅。
原本總是面無表情宛如一潭死水般的青年,在這一瞬突然就變得鮮活起來。
明皎莞爾淺笑,莫名有種她與大哥仿佛親近起來的感覺。
明遠艱難地咽下茶水,又平緩下呼吸,好不容易恢復如常,只是耳根還有些窘迫的紅意。
他看似溫柔實則遷怒地揉了下小團子的丸子頭,道:“謝探花驚才絕艷,十六歲考中探花,實乃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,我自是欽佩的。”
他這番話聽著像是客套的說辭,但唯有他知道,這是他的心里話。
他自幼為生母所不喜,母親更偏愛他的兩個弟弟,對他很是嚴苛。
乳娘總是寬慰他,說是因為他母親生他時難產,才會如此,讓他要體恤母親的不易,讓他不要心懷怨艾。
在青州的那個家中,他總覺得壓抑,覺得窒息,仿佛他與家人之間有一道看不見的隔閡,仿佛那里從沒有他的容身之地……
三年前,十六歲的謝珩被皇帝點為探花的消息傳遍天下,與此同時,關于謝珩的身世自然也難免被人議論幾句。
在謝珩高中探花前,明遠從未聽過這個名字,許是謝瑜、謝瑯兄弟倆的光芒太盛,使得謝家其他人泯然眾人。
謝珩是燕國公的庶幼子,很得燕國公的寵愛,自幼聰慧絕頂,三歲識字,七歲成詩。
據說,謝珩為嫡母嫡兄所不喜,所以從前聲名不顯。
據說,謝珩過去這十六年一直在藏拙,直到三年前的春闈一舉成名,身為一甲頭三名,沒有留翰林院,反而外放為官。
世人都說,無翰林,不內閣。
別人為謝珩的選擇感到惋惜,明遠卻覺得他能明白謝珩的選擇。
他一直以為他與謝珩的境遇有些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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